二　偶遇良师

主意已定，范立文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位好心的老师。这位先生是受过几年新式教育的大学生，人们都叫他黄先生。范立文揣着几个南瓜走进学校后，发现学校只有一个教师，站在教室的门口。他赶紧上前，把南瓜放下，弯腰向黄先生问好。年轻的黄先生赶紧说到：“老哥，您有话好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我是来感谢您的。我的儿子范子侠，他来这儿听课，谢谢老师的照顾。”

黄先生听后，顿时明白了。“您是说，范子侠是您的儿子？他很聪明，我看这孩子一定是一个读书的料儿，希望您一定要让孩子上学。”

“对，我今天就是为孩子上学这事而来的。”

“那个好说。”

范立文用目光扫了一下放在地上的南瓜，抱歉地说到：“先生，您看。我是一个土农民，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南瓜先生收下，权当孩子的学费了。”

“没事儿，老哥，您别担心，子侠的学费我一分也不要，您的家庭状况我也了解。只要孩子愿意学知识，我这个当先生的就心满意足了。”

范立文听后，感动得热泪盈眶。黄先生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私塾里的情景。他实在上不起学了，只好遗憾地告别学堂。如今儿子遇到这么好的老师，可谓三生有幸。范立文看到老师那和蔼可亲的表情后，立刻跪倒地上，向老师叩起头来。年轻老师一看到这场景，自然被吓坏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要不是为生活所迫，谁肯这样去求人呢？

范子侠顺利地进入了学堂，成为本村完小的一名正式学生。黄老师受得是新式教育，他很少教授“之乎者也”之类的古文，大都是教授一些实用性很强的知识。黄老师尤其喜欢滔滔不绝地给自己的学生讲中国近代的屈辱历史，讲中国自从实行闭关锁国政策后贫穷落后、积贫积弱的局面，祸事不断，遭受列强欺凌。他从鸦片战争讲到八国联军侵掠北京，从甲午战争讲到辛亥革命，而中国却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学生虽说对这些问题似懂非懂，但是从他们那殷切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显然也被深深地震撼了。老师在激动之余又讲了中国近代丧权辱国鱼肉百姓的慈禧太后、李鸿章、袁世凯等人的丑恶行径。正当孩子们内心里充满忧惧的时候，老师又讲到了刚正不阿的林则徐、勇敢对敌战斗的丁汝昌、邓世昌，为保卫海疆而最后自杀殉国的关天培，甚至老师还讲到了抬着棺材出征，收复新疆的民族英雄左宗棠。

当老师在讲台前对国家前途感到忧虑而大发感慨时，他发现，年幼的范子侠正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着。

下课后，老师特意把范子侠叫到了办公室，询问到：“子侠，老师讲的课你喜欢吗？”

“喜欢！”

“那你说，你打算将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做慈禧太后，不做李鸿章，因为他们是坏人，卖国。我要做就做民族英雄，像左宗棠、林则徐、关天培一样，我要保卫国家。”

老师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看来这个学生不仅上课听讲了，而且听得十分认真，甚至连这些好人坏人的名字都能记在心里。

老师激动地朝子侠说到：“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咱们国家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老师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的。”

老师对范子侠格外垂怜喜欢，有时候，老师把他留在学校吃午饭，并且尽可能多地向他讲授当前的国家时局。有时候，老师还把他留下来过夜，晚上辅导学习一些其他功课。

为了补贴家用，子侠在闲暇时去给地主放牛。由于母亲去世早，父亲又不会缝补拆洗，子侠从小几乎就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幼年时的子侠最同情那些受苦的穷人。冬天，他穿着旧棉袄，那棉袄窟窿很多，里面的旧棉絮都几乎跑光了。细心的小子侠借者灰黄的油灯学会了缝补衣服，还往里面塞了一些棉花。一个隆冬的早晨，他穿着棉衣去学校上学，半路上遇到一个乞丐，乞丐手里拿着半个碗片。乞丐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着，上身几乎没穿什么衣服，紫色的胸膛裸露在外边，只有肩膀上搭着一个毛毡片。他犹豫片刻，用手抚摩了一下身上的旧棉袄，随后脱了下来，给乞丐披在了身上。等他来到学校后，黄老师看着他瑟缩发抖的样子，问他为什么不穿棉袄。无奈之下，他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老师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把自己的一件旧棉袄给他穿上，并在课堂上对他进行了表扬，说他有爱心。并且进一步教育学生说：“现在我们只能给那些穷苦人一件旧棉袄，而当两个穷人向你要东西时，你还能给他们吗？全中国的穷人几乎占了全国总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你要想给他们每人一件棉衣穿，那可能吗？”

“不可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如果你想给全国的穷人每人一件棉袄，让他们安有所居，老有所养，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不用过流浪的生活，那你就要去勇敢地推翻这个不合理的社会。”黄老师最后说：“希望你们将来都有像范子侠这样的远大理想，希望全国人民冬天里都不挨冻。”子侠回家后，父亲范立文并没有责备他，反而觉得年幼的子侠乖巧懂事了许多。由于学习成绩优异，14岁那年，范子侠以全镇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上了丰县中学。家里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只见上面写到，要交13块大洋学杂费，并且平时伙食还要自理。看到这里，一家人顿时愁眉不展了。家里即使砸锅卖铁连一块大洋也不值，哪里来这13块大洋呢？范子侠跑到学校寻求老师的帮助。老师也很气愤，他万万没有想到，自从民国以来，学校收取的费用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增加了。即便是富家子弟，像这样下去也是上不起学的。范立文看着个头瘦小的范子侠，不仅黯然思索：难道孩子的一生就这样完了，像自己一样终生只能在土里刨食养活自己了？可是范子侠从小身体多病，年幼的他能吃得下这份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