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夏济安致夏志清
1955年8月25日
志清弟:
今晨承蒙帮忙包扎行李,减少我不少麻烦,甚为感激。火车走得很快,想不到在125街停几分钟,我灵机一动,匆匆把行李搬下火车,这一聪明的举动至少省了我几块taxi钱。从125街车站到International House, taxi只有85¢。
到International House正十二点。房间改为322号,老许已走。Janet Beh尚在,但打电话未打通。一人在cafeteria吃午饭:ham&eggs Sandwich加fruit salad。以前吃过的fruit salad都是罐头水果,太甜,今天纯是鲜果:西瓜、cantaloupe、梨、香蕉等,很好吃。
下午走了一个下午。先去航空公司,把时间改了。8/27晨10:30从Long Island的Idlewild(懒野机场)起飞,non stop下午四点多钟到Los Angeles。29晨11点再飞,31晨8时到东京。到了东京后,我要求(PAA)于十时(休息两个钟头)换CAT(Chennault's line)机续飞,下午六点多钟到台北。东京后的行程未定,我的要求:除非航空公司负担膳宿,我在东京不拟停留。
有一桩事情使我的心稍为宽松一下:行李限制为66磅,我的机票他们还要多退我26元,可抵“excessive baggage”六磅,一共可带72磅行李,相差不多,似乎还是简单得多了。
出境前一定要备妥手续:即“Income Fax”clearance证书。今天忘了带“护照”,明天上午还要去Revenue Office去申请Sailing Permit。
买了一本Aldrich[13]的《论小说》,送给宋奇,由你我两人出面署名,托Scribner's代包代寄。
下午回Int.house,在Time Square站坐错一部subway,在7th Ave.125街下车,结果走了一大段路才摸回来。(回哥伦比亚的subway叫做7th Ave Broadway Express,不是7th Ave Express。)所走过的地方想不到就是Harlem(有Harlem opera house—演电影;那区域的电影院大多演三片,3 big attractions)。在Woolworth买了些牛皮纸和麻绳,那里的Woolworth都是黑人,Soda fountain柜台内(职员)外(顾客)都是黑人。
回I.H.后,打电话给Janet,打通了。她请我吃晚饭,另外请了两个中国小姐作陪,在上海饭店(Shanghai café),叫了四个菜:青菜炒肉片,炒腰花,鸡块(红烧),虾子炒笋(Florida所产据说)。
另外两位中国小姐:一位叫Frances,在Michigan从大一读到大四毕业,主系似乎是forestry,上海人,在上海中西和香港St.Mary's读的中学。人长得小眉小眼,颇“小有样”,嘴很会说。
Janet白真能干,居然在Michigan拿到英文M.A.了(论文题目:“Robert Frost”)。她明天搬出,和Frances林合租一个Apt,119元一月。在纽约预备半工半读,“工”和“读”的地点都未定。
她们两位饭后去downtown shopping(因为Apt需要布置)。我陪另一位Lily走回来,居然还在Hudson河边散步谈天。那位Lily是三位中长得最不美的一个,是广东人,生在纽约,后回中国多年,重来美国已有四年,家在Huston Texas。她在University Huston读Commercial Art,得B.A.,想到纽约来深造,计划尚未定。
我没有请小姐们,居然有小姐请我,可以叫老许之流羡煞了。纽约中国小姐如此之少,她们三位小姐还是“女轧女淘,男轧男淘”,中国留学男生无怪要苦闷了。
Janet和Frances明天要写两个地址给我,介绍一两位Ann Arbor的中国能干学生,你要搬家也许用得着他们。
今天晚上还预备略事整理行李,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寄走的,有些不重要的信件纸张,预备撕掉一部分。72磅的限制很宽,我明天预备重新称一下。预备不超过65磅—留点margin。
Janet讲起另一位“高足”,就是在Sarah Lawrence的Betty Lee(就是我说像Lauren Bacall的),那位小姐居然能在NBC兼职,真是神通广大。
忙了一天,走了一下午路,现在脑筋糊里糊涂,感情很平静。同三位小姐吃饭时,觉得自己老了—因为她们都很尊敬我,而我就索性摆起老师架子。同那位Lily黄一起散步回来,觉得自己对女孩子们还有点办法。至少还可以像Wm Holden[14]那样做一个“阴阳怪气”的“大情人”。
明天晚上再有信给你。这一暑假承你和Carol热烈招待,十分感激。树仁实在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孩子,再看见他时一定长得很大了。明天再谈专颂
近安
Carol前均此。
济安
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