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流亡欧洲,政治意识萌芽
1902年某一天,墨索里尼卷起行李,离开了任职的那家乡村学校,准备前往瑞士。之所以去瑞士,据他自己回忆说,是因为缺钱,这倒也不是谎话,他当时的确曾向三四个人借过钱。不过,去瑞士,按他当时的情况也不可能赚多少钱。所以,有人分析,他去瑞士是为了离开父母、逃避兵役、忘却令人厌恶的乡村爱情纠葛,以及躲避、赖掉因赌博欠下的债务和欠下的房租。
总而言之,墨索里尼不想再窝在这个小地方了,他想抛离这纷乱、污秽、贫弱的地方,到一片崭新的天地见见大世面。
在等车准备去瑞士时,墨索里尼在车站买了一份《米兰报》阅读,结果发现他父亲被捕的消息。原来,意大利社会党当时发动了暴动,老墨索里尼是其中的一个领袖。得知父亲被捕的消息后,墨索里尼进退维谷,可最后,他还是决定继续前行,因为他认为自己即使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事实上,瑞士并不如墨索里尼所想象的是一个“开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地方。等待着这个即将19岁的青年人的,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凄惶的两年。
当时,墨索里尼身上只有两个里拉,他的狼狈之状从他那时写的信中可以清楚看到:“我是坐火车去卢特恩的,当时车上有很多意大利人,都是准备去国外流亡的。我向窗外望去,银色的月光洒在布满积雪的山上和浮着残冰的湖面上,景色十分迷人。车厢里人们都在睡觉,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胡思乱想。到了瑞士境内,一阵冷风吹来,不禁使我想到家乡。思乡之情,难以抑制。
“从卢特恩换车到伊冯东下车投宿。第二天,我找到一个工作,在一个砖匠家里帮工,每天工作11个小时,每小时工资3.2角。搬了一天的砖,到了晚上两个膀子都肿痛起来。第二天,那个胖得和猪一样的东家,他指着我大骂,说我一个穷小子,穿这么好的衣服干吗,气得我说不上话来。过了一个星期,我就被辞退了。他给了我20个法郎,又骂了我一通。我拿着这笔钱买了一双新鞋子,第二天就到洛桑去了。”
到洛桑后,墨索里尼没有找到工作,身上的钱也用光了。一个寒冷的晚上,饥寒交迫的他在孤寂的街头来回踱步。突然,他发现一个明亮的地方,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家饭店厨房的灯光,里面的男女老少正在聚餐,他便径直走了进去,主人向他投以惊异的目光。他露出可怜的样子乞求道:“可以给我一块面包吗?”没有人回答。停了一会儿,一个人取了一块面包给他。他说了一声“谢谢”,也没有人作声。他又说了一声“晚安”,便悄悄地走了出来,他心中很是难受,除了悲苦,还有无限的羞愧,他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活不下去了。
总之,开始的时候,墨索里尼在瑞士的生活是十分艰难的。为了生存,他做过各种在他看来低三下四的工作,包括泥瓦匠、脚夫、缝工、帮厨等。另外,因为懂法语,所以有时他也从事翻译工作。总之,能找着什么事就做什么事。
墨索里尼回忆说:“那时的我经常挨冻受饿,可我既不借债,也不乞讨,而是靠自己的劳动维持最低标准的生活。因为受父亲的影响,我开始集中精力研究社会学。”
不过,他虽然的确一开始就陷入非常困苦的境地,但后期的生活,并不像他自己描述的那么落魄。根据一些资料显示,他那段时间穿着颇为讲究,也并没有明显的饥饿导致的病容。
在到达瑞士一个月后,出于对政治宣传和文字工作的强烈兴趣,他曾经为某社会党报撰稿,之后还担任了建筑工人工会的秘书。因为有着演讲的才能,在文盲很多的意大利移民中,墨索里尼依靠具有煽动性的演讲吸引了不少人,他曾经说,要发迹就要造反,不然就要骑在别人头上成为统治者。这一时期,他的勃勃野心已经蠢蠢欲动。
工作之余,墨索里尼经常到洛桑大学旁听政治经济学和哲学课,借以提高自己分析和判断事物的能力。1903年的时候,墨索里尼开始自称“权力至上的共产主义者”,对于一切改良社会主义、民主的、议会的温和派方式都表示了反感。他极力鼓吹革命,要求用暴力推翻统治阶级,取消议会,开展阶级斗争,废除私产,采用恐怖主义与群众暴力的极端方式实现社会变革。
从这一时期的文章来看,当时的墨索里尼受到了马克思的很大影响,但是后来不论是法西斯党,还是共产党都矢口否认他曾为马克思主义者。墨索里尼还经常参加当地的群众集会,有时也在公众场合发表演说。有一次说话不小心,得罪了瑞士当局,结果被遣送回意大利,交由意大利警察处置。意大利警方最终依然释放了他,不过,却为这个经常冲动的反叛青年立了档,以便他日后犯事时再盘查。
1904年1月,为了逃避服兵役,墨索里尼再次逃往了瑞士,并将自己的护照年限进行了非法的修改。根据他后来对于这件事的回忆,他为当年的自己解释,对于服役的逃避并非是出于胆小和懒惰,只是,在他当时的思想里,他并不愿意为了他所不相信的爱国主义事业去战斗,并且去付出自己大量的时间。但这个说法显然欠缺说服力,因此,法西斯的许多文献里,最终都刻意删去了他的这一经历。
1904年初,辗转之中,墨索里尼也曾经到过法国、德国、奥地利。这一段时间,是他生命中难得的流浪时光。但他后来并没有对那段岁月表示怀念,反而,他觉得丢脸甚至痛恨,在他落魄的时间里帮助过他的许多社会党的朋友,后来反而都遭到了他的迫害。
那时的墨索里尼,行为粗野,言语反动,在1904年,他已经成为一个公敌,不论是他的故乡意大利,还是他所待的瑞士都想要驱赶他,不欢迎他。这一方面让他非常困苦,另一方面更加深了刻在他心底的仇恨。
1905年,当时意大利的国王维克多·伊曼纽尔三世宣布大赦。所有身在外国的政治避难者与兵役逃脱者都被允许回国,而回国的条件,则是听从军队召唤,入伍服役。
因为在瑞士混得不好,加之思乡情切,墨索里尼顺从了这一次机会,选择回家服役。在家人团聚的一刻,逃亡多年的墨索里尼不禁与母亲抱头痛哭。母亲罗莎在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显得瘦弱而疲劳,墨索里尼心中愧疚万分,希望未来可以让母亲生活得好一些。
担任小学教师时的墨索里尼
回家待了几周之后,1905年1月,墨索里尼正式入伍,他服役的兵团是当时意大利的精锐之一。在军队之中,墨索里尼由于复杂的社会经历和革命者的身份得到了军官们额外的关注(当然是负面的),一向狡黠的墨索里尼表面上循规蹈矩,甚至表现优秀,而背地里自然没少撺掇士兵们背叛。那时的他已深知,梦想中的革命出现前,必须让平民大众接受他的观念,而这条路很长,需要非常耐心的等待。
当年2月,噩耗传来,墨索里尼的母亲,这个循规蹈矩、辛苦一生的女人病逝了。这件事深深打击了墨索里尼。从他之前的种种作为来看,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孝子,可从心底来说,他又是深爱着他的母亲,真心想给母亲未来一个美好的生活。这种痛苦与矛盾反映在他后来关于母亲病逝的表述中,在几次不同的叙述里,他与母亲最后的交集显得不那么明确,一会儿说他及时赶回了家中,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一会儿又说他因为悲痛留在屋外,没有与母亲相见。但不论如何,母子连心,可以肯定的是,母亲的去世,的确给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带来了很大的悲痛。
本来,墨索里尼想以母亲病逝为理由,提前退役,但这个要求却被驳回。无奈之下,他继续服役。1906年9月,服役期满后,他没有回到父亲身边,而是选择在奥地利的一个小山村做小学教师,并又找了一个当地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墨索里尼的教师生涯短暂而失败。因为他之前的经历,他的举动被警察监察,而他依旧肆无忌惮,捉弄神父、言语粗俗,勾搭有夫之妇。同时,在教育小孩儿这件事上,他也缺乏天赋,小孩子们并不服从于他,他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可以让他被孩子们接受。就这样,一个学年混了过去。该学校没有选择续聘墨索里尼,因为他的行为举止已经让家长们产生担忧,害怕他教坏孩子。
失去了工作的墨索里尼回到了父亲身边。此时的他被之前的恶劣行径所造成的恶果不断困扰,他希望警方注销自己案卷的请求也被多次拒绝。无奈之下,他终于选择暂时放弃政治,将精力集中在学习上,努力提高自己,为将来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