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西风残照汉陵阙

自公元前1126年起，先后有十二个王朝在长安建都，前后延续千余年。悠久的历史文化，使西安成为文物古迹的荟萃之地，原上山间遍布帝王陵墓，古文化遗迹充满神秘、苍凉的色彩。在我国历史文明中占有重要地位的西汉王朝，历经十一位皇帝，建陵园十一座。这十一座帝陵分为南北两大陵区，位于汉长安城北的咸阳原和都城东南的霸陵原、杜陵原。汉帝陵绵延约50公里，基本上在一条直线上，均为上小下大的覆斗形，全部用夯土筑成。汉初还创立了在帝陵附近设置陵邑(县)的制度，迁徙功臣贵戚和关东豪族到陵邑居住，在长安附近形成了一座座繁华的卫星城，“宫室寝庙，山陵相望”。西汉帝陵中，长陵、安陵、阳陵、平陵、茂陵等五陵都设有陵邑。唐诗里有“五陵年少争缠头”(白居易《琵琶行》)、“五陵裘马自轻肥”(白居易《轻肥》)的记述，即指当年居住在这些陵邑(县)中的富豪人家和他们的纨绔子弟，斗鸡走马、为非作歹的情形。

长陵，汉高祖刘邦的陵寝。因属长平，以地域而名，也有人认为是取长安首字。位于咸阳市东北15公里的窑店乡三义村北。西为安陵，东为阳陵。陵墓底部东西153米，南北135米，顶部东西55米，南北35米，封土高32.8米。长陵以东，现存陪葬墓六十余座，形成东西长达20公里的墓群。历代诗人经过长陵，多作诗凭吊。唐彦谦七律《长陵》是这样写的：

长陵高阙此安刘，祔葬累累尽列侯。

丰上旧居无故里，沛中原庙对荒丘。

耳闻明主提三尺，眼看愚民盗一抔。

千载腐儒骑瘦马，渭城斜月重回头。

咸阳原上，有埋葬汉高祖刘邦的高高长陵。绵延几十里的累累坟丘，几乎每座都是贵为列侯的陵墓。当年刘邦“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汉书·高帝纪》)，功成而为汉主，可如今沛县丰邑故里已无踪迹，沛县刘邦起事前所祭的庙宇更是惨淡徒对荒丘，就连葬身的长陵也不过是盗掘之后的一堆黄土。唯有瘦马腐儒在斜月之中望上几眼，不过增几分凄凉而已。诗将刘邦生前死后的诸多情景做了描述，寄托了一种兴衰世替的感慨。

茂陵为汉武帝刘彻的陵墓，是西汉帝陵中最高大的一座。位于五陵原西端，咸阳市西北12公里处南位乡茂陵村。西汉时，地属槐里县茂乡，故称茂陵。茂陵现高46.5米，顶部长宽为39.5米和35.5米，冢基边长240米。仰望茂陵，高大巍峨，如同削平顶端的金字塔。茂陵封土堆周围，尚存夯土城遗迹，城墙正中有明显的土阙遗迹。公元前139年，即武帝登基翌年，便在其母亲原籍槐里县茂乡为自己兴建陵园，并改茂乡为茂陵邑。筑陵工程长达五十三年，从全国征调的建筑工匠、艺术大师约三千人，动用全国赋税总额的三分之一。工程规模之浩大，令人瞠目。武帝死于公元前87年，葬仪十分隆重，殉葬品极为豪华丰厚。当时陵园周围建有祭祀的便殿、寝殿等，京师达官贵人无不以迁居茂陵为荣。茂陵附近有李夫人、卫青、霍去病、霍光等人的陪葬墓。唐代诗人提及茂陵的诗篇很多。如李商隐《茂陵》：

汉家天马出蒲梢，苜蓿榴花遍近郊。

内苑只知含凤嘴，属车无复插鸡翘。

玉桃偷得怜方朔，金屋修成贮阿娇。

谁料苏卿老归国，茂陵松柏雨萧萧。

首联抓住一些有代表性的事物，如天马、苜蓿等来自西域之地的动植物，赞扬武帝的显赫武功。中二联笔锋一转，专写武帝的游猎求仙，迷恋女色，将帝王的荒唐生活和盘托出。凤嘴，一种传说中的仙胶；鸡翘，皇帝出行时属车前插编有羽毛的鸾旗。最后一联是诗人的感慨：当年苏武在历经磨难、九死一生后，终于归来，然而却再也见不到能重用他的汉武帝了。叹苏武，实则是有感而发，慨叹自己命运之不幸；咏武帝，实则还是借古喻今，评论当世的唐武宗。晚唐著名诗人韩偓也有《过茂陵》诗：

不悲霜露但伤春，孝理何因感兆民。

景帝龙髯消息断，异香空见李夫人。

西汉历朝尤其是汉武帝极力标榜孝道，其实不过是见之于口头和书面而已，汉武帝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对“孝道”的一种讽刺，其陵墓的奢华就远远超出他的列祖列宗。因此诗人才有这样的反问：你所说的孝理又怎能真的感化天下百姓呢？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武帝之父汉景帝“龙髯消息断”升天归西后，武帝苦苦思念的却是他的宠妃李夫人，甚至不惜请方士于“异香”灯烛之下显现李夫人生时之容颜。诗并未描述茂陵的巍然壮观，也不去追忆武帝的“丰功伟绩”，而是借过茂陵之所感，对以武帝为代表的统治者进行了婉转的讽刺。

西汉诸陵中，杜陵、少陵也较著名。杜陵为汉宣帝刘询陵墓，在陕西长安县东伍村北。此地原为秦代所设置的杜县，后因宣帝在此建陵，改杜县为杜陵。杜陵形似覆斗，顶部平整，高约30米，每边长约120米。杜陵南葬有汉宣帝的许皇后，因其墓较小，故称少陵。因此，上有二陵的杜陵原又称少陵原。这两座陵之所以有名，更重要的原因是唐代大诗人杜甫曾在少陵北、杜陵西的下杜城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杜甫自称为“少陵野老”，后人也因此称他为“杜少陵”。明嘉靖丙戌(1526)年间，人们为纪念杜甫，由张治道承办兴建了杜公祠。后屡毁屡建，至今尚存。李白有《杜陵绝句》：

南登杜陵上，北望五陵间。

秋水明落日，流光灭远山。

这是诗人登上杜陵的即景之作。自杜陵北望西汉五陵，皆环列于渭北。夕阳西下，远望终南诸峰，皆在烟霭迷茫之中。我们如今要登上杜陵，还可看到这一景象，只是被李白称为秋水的曲江池已经干涸了。

时过境迁，现在五陵原上沟渠纵横，农田广阔，封建帝王的业绩，早已化成五陵原上的黄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