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一

明代后期《楚辞》接受研究论集(精) 作者:陈炜舜


序一

黄靈庚

《明代後期〈楚辭〉接受研究論集》者,香江陳君煒舜之所作也。煒舜既有《明代前期楚辭學史論》,余已盥手拜讀之,受益匪淺矣。而此書顔“明代後期”,則知爲續前之作,可稱之爲“雙璧”。煒舜好學勤劬,十數年間,孜孜矻矻,心無旁騖,專力於研討明代《楚辭》史,成果豐碩,當下港臺黌序,似無能出其右者。固無庸藉余揄揚也。余與煒舜交誼近二十載,於《楚辭文獻叢刊》及《楚辭文獻叢考》二編,皆有合作之誼。煒舜承擔撰寫其中“考述”二十餘種,計十三萬言,其無任感幸之情,迄今難盡言表。余又頗知其學術淵源,師友傳授,故其命余序之首簡,則欣然樂爲之。

抑又有説焉。煒舜二《論》,固屬《楚辭》學史之範疇,且其致力明代三百年間,則恪守史氏家法,不溢美,不隱惡,務必求其確實可信。余意謂治《楚辭》史者,當須注意三事:一則立足於基礎文獻,即以東漢王逸《楚辭章句》、南宋朱熹《楚辭集注》爲基礎,須臾不可離棄,以二書爲《楚辭》史之“標志”性著作故也。在《集注》以前,《楚辭》文獻承傳以《章句》爲主;在《集注》以後,則以《集注》爲主。故不論考察何種《楚辭》注本,尤其考察明清《楚辭》注本所依據底本及其注義繫屬,何者從王,何者依朱,似皆不得與此二書割舍。二則須通讀、熟稔自王逸《章句》以來至晚清間全部《楚辭》著作,從中梳理二千年來《楚辭》承傳、嬗變之跡,别白是非如蠶絲牛毛,澄清其間注家,何者是述,何者爲傳,何者屬創新,何者歸剿襲,不作函胡其詞,而作客觀公允評述。設若局限於一時一書,或者僅作孤立考察,未與上下左右相關聯,則難免顧此失彼,致其論説偏頗失實。如,釋《離騷》“敗績”爲“車覆”,“三后”爲楚之“三賢王”,“樂娱”爲“娱樂”而非指太康,今人多委之於戴東原《屈原賦注》,而不知明汪瑗《楚辭集解》固已先發之(且戴氏有剿略趙一清《離騷札記》之嫌)。梁任公有言:不讀盡天下書,不得妄下雌黄。余以爲不讀盡天下《楚辭》書,於《楚辭》亦不得妄下雌黄,蓋藉是故也。三則爲“知人論世”。余觀明代注《楚辭》者多是身處於蹇難之中,鬱抑不得其志,藉屈原之酒杯,以澆己之塊壘。其注本中屈原之形象各不相同,均附著以注解者之身影,如汪瑗、黄文焕、陸時雍、周孟侯、錢澄之、林雲銘以至晚清劉光第、馬其昶、郭焯瑩等及日本學者龜井昭陽、岡田正之,莫不例外。故宜恪守“知人論世”原則,結合各人生際遇,以探究明清學者對於《楚辭》再度解讀、闡述所表達之學術思想及其屈原精神價值之嬗變也。

乙未之夏六月,受煒舜之邀,余赴港列席首屆“古典文學體式與研究方法學術研討會”。兹後已歷三載,未嘗再度晤面,則未免爲牽掛之思。幸與煒舜互通微信,彼此傳遞消息,致送問候。余見其常常往返於港臺及内地之間,精力旺盛,異常活躍。又見其除研習《楚辭》外,别爲帝王詩詞賞識之作,且多才藝,酷愛西夷樂歌,不時發布吟咏上世紀名伶逸事詩作,妙趣横生。其興趣之廣泛,積累之深厚,思維之敏捷,越度倫輩者甚多,誠非如吾輩拘守於一《楚辭》而已。則預其所造,前程不可估量矣,余且將翹首而望之。余年逾七旬,髪白種種,且垂垂已老,於學術已無大作爲矣。雖未致休,出行多有不便(需安排隨從方准出行),故於海内外學術會議多堅辭深拒之,香港以後恐亦難成行。惟望香江諸友辱來金華,相與泛婺水之清波,挹北山之秋翠,切磋問學,盡其平生相得之驩,亦洵可樂也。未審煒舜君以爲何如?是爲叙。己亥之歲孟春十三日,七十六翁作於古婺麗澤寓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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