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献给凡·高
我是一朵盛开在田间的向日葵,我拥有柔软的金黄色花瓣与充溢光泽的嫩绿色枝叶。
我经常看到你这个男人,从某个方面来说我和你应该是朋友了吧。你经常拿着画板来到田边,长期凝视我,沉默不语,在纸上描绘我或我的同伴。我看见过你的画,在你的笔下我是那么充满生命的活力,向着太阳顽强地生长。但我无法读懂你眼中究竟蕴藏着什么,只知道那是深不可测的。阳光慵懒地照射,天空蓝得如此虚无。田边长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花,小草随风摇曳。窄窄的田埂上站着的或许是孩童,或许是歇息的农民。农妇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显得飘缈。我常会认为,只有你是忧伤的,你与周围世界是如此格格不入。
你就像你画板上一个极不和谐的色彩。
我还恍惚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明白你,你也总是独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是一个乖戾的孩子,你与世界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厚实的墙。我冥想了许久,猜测这或许是因为你是一个天才的缘故。天才总是不被世人所理解,正如你。
我却永远不会明白你究竟受过怎样的磨难,你心中有哪些难以言表的苦衷。我看见走来的路人虽会对你投以赞赏的目光,但是更多的成分像是审视一个怪物。我也隐约知道一些你是一个刚出院不久的病人,你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也许这是对你现在种种荒诞行为最好的诠释。我隐约感到你有一个贫困潦倒的童年,使得你少年的性格似乎比别的孩子要成熟许多许多。我也隐约记得你曾经追求一个女子时的情景,你脸上总是挂着童稚的欢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欢愉的你,周围背景仿佛也明亮不少。可是那可怕的精神疾病就像一个魔鬼,它迫使你用刀把自己耳朵割下。你把粘着黏稠鲜血的耳朵小心翼翼用布包裹好,送给那个女子。我虽没见证过程,但也不难想象她捂着嘴惊声尖叫的情景。然后,她就离你而去。你的这个故事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
最近你很少来到田边。只要你来到田边还会像原来一样仔细地凝视我,心里仿佛在说什么。今天你又来了,苍老了许多。你看着我,依旧皱紧眉头。阳光还是一样温暖,是明亮的金色调,只是你依旧是冷色的,周围的空气也显得阴郁。你看我看了好久,我又从你眼中读出了一些曾经没有的事情,好像跳跃的火焰。
你缓缓地掏出纸笔,在我身边画了最后一幅画。后来你又缓缓地掏出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你轻轻扣下扳机,一声沉重而响亮的声音划破了原本属于宁静的天空。你倒在我的身边,我的枝叶被染成一种美丽鲜艳的红色,空气中久久有一种血腥味,并且发酵。
我有一种莫大的悲哀。
在几百年后,你的画陈列在画厅里,外面隔了许多层厚实的玻璃。你虽走了,可你的画却依然活着,像曾经一样鲜活,不知影响了多少人。我也早已经枯萎,死了,在烂泥中腐朽。可是画中的我,却再一次无声地绽放。
后记:这是若干年前你画的。今天,我欣赏你的画,也仿佛嗅到你熟悉的味道。透过米黄色的纸,透过浓烈明亮的颜色,我竟然清晰看见一个悲伤孤独的人在精神崩溃边缘徘徊。或许我不能很好地诠释你的忧伤,或许你的忧伤我永远都不会懂。我只能隔着一层厚实的浓雾隐约看见你的世界。你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
2009.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