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奇人

美国人洛克没有让世界记住九龙，最终，一个矮个子中国人，把九龙推向了世界。

在网上搜索一下“高原奇人洪显烈”的词条，会有无数链接和表述。我的意思是说：关于洪显烈这个名字的形容，早就被世人所界定。在九龙那座袖珍的城市里，可能很多人不知道约瑟夫·洛克、哈根达斯或洪显烈为何物，但洪眼镜这个称呼却家喻户晓。这个原九龙县卫生防疫站宣教科长洪显烈，当地人就是用“洪眼镜”这个昵称叫他的。洪眼镜用摄录机记录的黑海子湖怪惊动了世界。而被叫喊了无数世纪的黑海子，也因为少言寡语的洪眼镜被历史重新命名。洪显烈在1998年向世界通告了黑海子湖怪事件，使猎塔湖湖怪成为继尼斯湖怪和喀纳斯湖怪之后，又一个震惊世界的未解之谜。这个发现，让九龙一夜成名。虽然，世界级别的科学考察活动已经轮番轰炸过猎塔湖，湖怪是否存在至今难以用科技手段加以证实，但九龙出名了，成为一个极具魅力的神秘之地。世界之所以美好或神奇，大多源自大地内部那些隐藏的秘密。套一句八股：因为神秘，所以美丽。事实上，如果世界上所有的神秘都不在了，我们就会跟深海的水母一样，既没有大脑也没有血管，任由物质圣经把我们螺丝样固定在工厂里没有思考地转动。

洪眼镜穿一身深色服装，褐色夹克稍显肥大，头发有一些蓬乱。他和蔼可亲地跟我们坐在九龙县城服务设施最好的龙海酒店说话，不时用手指扶正滑动的眼镜。这个如今在摄影界非常知名的摄影艺术家，曾经五十余次深入瓦洛乡原始森林深处的黑海子。费尽千辛万苦，他有四次拍到过湖怪的影像记录。黑海子这个名字，也因此永远离开了世界。洪眼镜从他和同事尼克尔塔的名字中各取一个“烈”和“塔”的谐音，重新将黑海子命名为猎塔湖。

洪眼镜对于发现湖怪的讲述很低调，跟我们之前了解到的过程大同小异，对此国内外众多媒体均有过长篇累牍的报道。我们不清楚洪眼镜有没有宗教信仰，他说他是和尼克尔塔下乡到汤古，在原始森林打松枝写经文时，听当地的一位医生说到了湖怪，从此开始了对黑海子湖怪的跟踪拍摄。一个人深入到那个湖面海拔高达4700米的地方，每次都要坚守数天数夜，耐心等待湖怪出现，其间经历过的艰难和困苦不难想象。一个经受过世界上最深的寒冷、饥饿和孤独的艺术家，没有必要用一个谎言让九龙出名。猎塔湖景区的景点大多是洪眼镜命名的，诸如飞龙石、仙龟坪、嘎喔峰、字母河、仙床、石观音、雪山睡佛等，这些名字让我相信这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所为。洪眼镜应该是有信仰的，就像当地民众深信神灵还没有离开九龙这块土地一样。神灵们就站在世界的高处，俯视着这块山河大地。

洪眼镜和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秋天的雨下个不停，九龙河在河道里浑浊地奔涌，一路吼叫着穿过崇山峻岭，在文家坪汇入了雅砻江大峡谷。

傍晚时分，九龙城里弥漫着牛油火锅和酥油茶的香味。雨，仍在密密实实地下，淡蓝色的云雾也柔情在高山的环抱里，久久不愿离开。洪眼镜坚持要回家做饭，友好地拒绝了我们的宴请。

这是一个恋家的汉子，一个恋家的人是不会向世界说谎的。我看过他摄录的猎塔湖影像，对于突然出现在湖面的异象，连科学家和先进的仪器设备都不能准确验证的东西，我们这些俗人又能证明什么呢？那些异象，也许就是美国人猜测的已经绝迹千年的克柔龙；或者日本人虚构的史前生物；或者是神灵，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高原上的人们坚守在信仰下，敬仰大地和神灵的心灵祈愿。

稻城桑堆乡的红草地（姜曦摄）

猎塔湖湖怪成了九龙惊动世界的前因。九龙也因此成为令人神往的旅游目的地。我相信，洪眼镜没有说谎。遍及九龙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不会说谎。松茸和花椒不会说谎。彝族人的火把不会说谎。庙里的僧人不会说谎。瓦灰山的冰川、洪坝的冷杉、斜卡的白唇鹿、日鲁库湿地的花海、伍须海的杜鹃和猛董的鸢尾，都不会说谎，它们静卧在大地的根部亘古未变，用世界本来的样子继续着地球的过去。

九龙森林为我们预备了各种植物的精华、圣洁的冰雪、清幽的湖泊、珍贵的动物，以及古老的村庄、经幡、白塔和寺庙，它安静地敞开着肺腑，等着人们去感官这个世界上最富集的生态资源、最自然丰厚的色彩和最动听净耳的声音。

如果说谎，只能是我们的身体和感官。要感受九龙丰富多彩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你至少要有30天的假期，准备好体力、汗水、帐篷和向导，以及足够多的干粮、内存卡、锂电池和倍他乐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