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彷徨

班级里所有的目光都聚向席修辰。纵然有去年的经验，但在一群孩子面前仍会有一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莫非是因为她在场？席修辰不由问自己。去年的时候，他记得一进班级，问了大家最喜欢唱什么歌，然后唱了一首歌，之后将普通的消防常识随便讲了一些。那时没有现在这般有秩序。他不禁看向宁月妩。

见席修辰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自己，一双光泽的黑眸看着自己，以为他不知道怎么说，宁月妩替他开了个头：“请问大家，为什么我们有电的东西着火了不能用水去浇灭呢？”

在场的孩子虽然知道不能这样做，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宁月妩继续道：“同学们不知道，就要竖起耳朵听教官给你们说哦，这样才是好孩子。”言罢，把班级交给席修辰。

席修辰点头，薄唇吐出富有磁性的声音，清越而迷人：“我们都知道水是能导电的，我们把水泼到电器上，很容易导致人体导电，使我们被电到而受伤，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有的学生不明白，就举手问道：“教官，为什么水会导电啊？什么是导电？”

席修辰一滞。这个是常识，但是要解释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他好看的双眉纠结起来，这个应该去问十万个为什么！他不是十万个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到小学的时候，每一个战友都如临大敌，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宁月妩知道他被难住了，也不怪他，这样的问题的确不好回答。宁月妩走上讲台，画了一道闪电：“因为水会向磁铁一样，把闪电引到我们的身上，不同的是，能吸引闪电的磁铁会让我们受伤，而普通磁铁不会。”

“哦！”所有的学生茅塞顿开，应和道。

宁月妩走下讲台，将课堂继续交给席修辰。席修辰虽然讲的是消防的知识，枯燥乏味，但是偶尔也夹杂着一些故事，譬如救火，那样的场景，不是亲身经历是说不出来的。有时候，他还会提起在部队里的趣事。

“我们一听到铃声响起来，不论在做什么事情，都要立刻到车库集合出警。有一次，我们的战友还在洗澡，刚刚涂上肥皂，但偏偏就是这个时候，铃声突然响起来了！”席修辰眨眨眼，“无论何时都必须集合，没有办法啊！他也只能随便穿了件衣服就跑出去，身体还湿答答的，不停往下滴着水，就这样一路下楼跑到车库！”说着，席修辰还做了跑步的动作，从讲台左侧跑到右侧，整个人动作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

台下已经笑成一片，连宁月妩也忍俊不禁。在她印象里，所有的兵哥哥都是电视上那样的刚毅果敢、冷酷凌厉，根本不会笑上一笑，就像冰山似的。但今天宁月妩看到的兵哥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兵哥哥，不仅不会过于拘谨，而且阳光，还十分搞笑。

若说印象里的兵哥哥是天空中冰冷无温度的阴云，那么席修辰就是暖暖的阳光，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丝毫没有一点逼迫。

感觉到宁月妩的笑意，席修辰不由看向宁月妩。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煞是好看，特别是脸颊陷下去的两个小酒窝，让她看起来格外可爱。

对着她，席修辰情不自禁地做了一个鬼脸。其实，他本意不是这样，可宁月妩却让他做出了曾经喜欢做的动作，一点一点掀开了他不愿揭开的尘封的过往。

眼底升起一丝落寞的神色，他黑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原本看到他的鬼脸，宁月妩掩唇一笑，手臂间的红豆手串儿发出清脆的声音，可是下一刻，他眼中的阴霾告诉她，他并不是想笑。

于是她压下了笑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一节课很快就上完了，席修辰上课气氛活跃，得到学生们的热烈欢迎与喜爱，直到下课他们还意犹未尽，还想继续听，一个个缠着要席修辰讲故事。最后还是席修辰说：“教官有事哦，要先走。”才得以脱身。

章校长已在走廊等着，见宁月妩和席修辰走出教室，走向前去笑道：“你们的上课表现很好，让我来评价的话，我只能用‘惊艳’来形容，太惊艳了，令我惊喜不已。”

宁月妩手里拿着材料，微笑道：“校长过奖了，不过是寻常的一节课而已，也没有上什么，我只是随随便便说了几句，若说功劳还是这位消防官兵的功劳，上课诙谐有趣，才能如此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

原本的席修辰正在出神，听到自己被点名，咧开薄唇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过奖，我只是照常来说，如果有不足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他顿了顿，问道，“老师，您是姓宁吗？”

“是的。”宁月妩含笑，眉眼弯弯看着席修辰，“我叫宁月妩，不知这位兵哥哥如何称呼？”

一句兵哥哥让席修辰有些不好意思，从来没人这样叫过他，倒是贴吧里有不少人这样称呼。他挠了挠头：“什么兵哥哥，怪不好意思的，叫我席修辰就好了。还有那一天对不起啊，认错人了，背影很像。”说着，他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宁月妩。

席修辰的羞涩被宁月妩尽收眼底。他小麦色的皮肤并不是很白，看得出经常接受风吹日晒，因此有脸红也是很难瞧出，偏偏宁月妩一眼就看了出来，低眉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

因为，兵哥哥还会脸红！

原来，那一日只是误会，他不是那种……兵痞。想起以前把他想象成那种如狼似虎的样子，宁月妩自己就觉得好笑。

此时的她，卸去了在班级里的那种拘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一丝距离也无。

另一边姚芝虞和元瑾心也走了出来，还跟着宋子卿。宋子卿拉拢着脑袋直接撑在席修辰的肩膀上：“真要累死我了，一群熊孩子啊！”

元瑾心把手中卷起来的资料往宋子卿身上一砸：“谁叫你总是嘻嘻笑笑的！哪有你这样上课的？上课也要严肃一点。”

姚芝虞偷笑了一下，与宁月妩偷偷对视一眼，宁月妩随即会意，低头在元瑾心耳边小声道：“你的兵哥哥怎么样啊？那么快就熟络了。”

“什么我的兵哥哥！”元瑾心大声反驳，话音刚落立刻就后悔了，这样大的声音，肯定会被所有人听到！

席修辰坏笑看着宋子卿，拉了拉宋子卿的耳朵：“你小子，给我老实交代！”

章校长笑着道：“你们应该也不陌生的吧？”说完，拿起一张报纸，“还真没想到昨日席教官英雄救美，正好被记者抓拍报道出来了。”

“抓拍报道”？！四个字在宁月妩的脑袋里炸开，轰的一声。想起昨天自己把席修辰扑倒在地的场景何等旖旎，就算当时有黄色的外套遮住脸，但毕竟也是自己啊！

她不顾双颊飞上红云，立刻拿过那张报纸快速阅览了一遍，幸而上面的照片是席修辰帮自己提起行李箱，并不是那个场景。

报道只是说了执勤武警动作迅速地扶住了一名将要摔倒的女子，表扬了这名武警战士的作风，对扑倒一事只字未提。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哨子的声音！消防官兵立刻精神一凛，直接冲向学校大门。宁月妩不知何故会这样，绕过走廊看到他们一路快跑冲到门口，而后迅速登上消防车，绝尘而去。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不然不会这样紧急集合的。”章校长跟在后头说道，“他们是消防兵，如果有情况的话，就算来这里，有抽调还必须要走，消防兵最苦，最累，最危险。”

宁月妩平素也会看到一些关于消防兵的新闻，他们往往是不惜生命冲进火场，浴火救灾，有的消防员甚至因此牺牲，令人扼腕叹息。她打心底敬重消防员这个频频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职业。

她突然想起大一军训的时候，当时的教官也特别喜欢吹哨子，常在休息的时间猛地吹响哨子，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要高喊着“集合！”迅速归列。彼时军训还算轻松，就是这个哨子让她恨得直咬牙，训练的时候吹也就罢了，偏生回宿舍的时候还会来上一两次，每次都弄得同学们紧张不已，不是迟到就是忘了腰带或者帽子，并因此常被教官拉去站军姿。军训结束后的几天，她一听到哨声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起立，现在想来还是十分好笑。

可哨子对于消防兵，却意味着危险的任务。

宁月妩轻叹，声音有些低哑：“章校长，请问等会儿还有什么任务呢？”

“没什么了，这两天你们好好休息下，我帮你们安排一下课程。今天你们的表现都很好，尤其是你，宁老师。”章校长颇为赞许，“慢慢进入课堂主题很不错，该提点的时候提点，和席教官配合得很好。”

“校长过奖，‘老师’更是不敢当，我不过是一个大四的学生而已。”宁月妩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没有什么事情，我和她们就先回去了。”

“嗯，行，两天后我把安排告诉你们。”章校长颔首。

在酒店中，三人讨论着这两天顺便在忻城玩一玩，而这里最著名的就是云灵山，闻名海内外。云灵山作为佛教名山，名扬四海，山上的佛寺香火不断，听人们说很是灵验。

当然，她们还安排了去看元好问之墓和貂蝉的故里，此次来忻城待的时间不会太短，其余的景点可以留待以后再去。

宁月妩打开电视，原想看自己正在追的电视剧《我还回忆你》，正一个个寻找电视台，正好看到本地的电视台此时在实况直播一个焦化厂的火灾情况。

火场周围警铃大作，电视中不时传来人们的惊呼声。火场中火光极为旺盛，浓浓的黑烟如黑龙一般在火场上空盘旋。

姚芝虞也皱眉：“难怪我一直闻到有烧焦的味道，原来是那里飘来的。看来不会很远，我去把窗户给关了。”

宁月妩双眸紧紧盯着电视，不知为何，心弦紧绷着。她手紧紧抓着遥控器，指节泛白。元瑾心拉过宁月妩的袖子喊道：“月妩你看，那不是那个兵哥哥和宋子卿吗！”

宁月妩仔细一看，果然是他，挺拔的身躯穿着红色的战斗服，和一群消防官兵换了氧气罐，再次冲入火场。原来他们紧急集合是因为这个。

火场上燃烧着熊熊烈火，不时有东西被烧得爆裂的声音传来。元瑾心紧紧拉着月妩：“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事情啊？他们从早上就去了，这都下午了火势还没控制住……”

“不会的，他们都身经百战，只不过这一次面积比较大，火灾比较棘手而已。”宁月妩抿唇，低声道，“你不是说兵哥哥都很英明神武吗？相信他们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