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红楼二尤

上回说了香菱，这回继续关于林黛玉的八卦。

林黛玉本来深藏闺中，她的美，见过的人屈指可数。把她的美传到社会上，书中有“一明一暗”两处记载：“一明”是贾琏的心腹小厮兴儿，在花枝巷同尤氏母女聊天时提及：“一个是咱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小名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差什么。”贾琏曾陪黛玉回过老家，兴儿自然就有机会见过黛玉。

这“一暗”我以为便是上回提到的薛蟠，那呆霸王肯定是存不住话的，自然就会将黛玉的美貌宣传到社会上，这样一来，黛玉声名远播，被谁盯上都很正常。再一个人便是贾雨村，他与黛玉有“师从之谊”，黛玉一进贾府是他护送的，二进贾府又有他相伴，一路之上即使是出于礼节需要，二人也是要见面行礼的。文中当黛玉二进贾府与宝玉重逢时，宝玉在“心中品度黛玉，越发出落得超逸了”；焉知贾雨村就不在心中“品度”呢？！贾雨村是完全有机会接触到朝中各色人等的，譬如北静王水溶；贾雨村为了讨好贾赦收拾了石呆子，让贾赦得到了古扇；那他会不会为了讨好北静王，而把林黛玉举荐给他呢？至于他用什么办法，实在不用我等操心，他有的是招。

北静王出场是在秦可卿的葬礼上，宝玉眼中的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宝玉当天的装束是“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绝对的情侣装啊！那水溶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二人真是相见恨晚哪！水溶又将皇帝所赐的鹡鸰香念珠一串赠予宝玉。鹡鸰香是一种木头，我一说木头，诸位是不是马上就联想到林黛玉了？对喽，贾宝玉把这串念珠转赠给了林黛玉，何况这林黛玉是要用泪来还那神瑛侍者的水的，她缺的就是水，自然需这水溶方可解她失去宝玉之痛啊！所以如果木石无缘，我倒是宁愿林妹妹嫁了水溶的，如此人物也不算辱没了林妹妹。只是不知曹公是怎么打算的？

回过头来说那小厮兴儿嘴里和林黛玉长得差不多的三姨，就是大名鼎鼎的尤三姐。红楼二尤本不过是书中的配角而已，却因为其相对独立的故事情节而得以广为流传。我想曹公塑造这尤三姐可不仅仅只为了让她的面庞和身段与林黛玉长得像；是谁坏了她和柳湘莲的美事？贾宝玉呀！那柳湘莲给贾琏下了定礼鸳鸯剑后和宝玉谈起此事，略带疑虑地问宝玉：“我平素和她没什么来往，她为何对我如此钟情。”宝玉的回答是：“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的，便罢了，何必再疑？”又说：“她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妹子。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真真一对尤物！她又姓尤。”湘莲听了跌脚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王八。”宝玉听说，红了脸。他为什么红脸呢？他和秦可卿、袭人的故事都是在东府里发生的呀！所以当柳湘莲进一步追问他尤三姐品行如何时，他又追加了一句置尤三姐于死地的话：“你既深知，又来问我做甚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宝玉这话当然有怄气的成分，但柳湘莲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所以两人不欢而散。

柳湘莲和宝玉分手以后，直接去找贾琏悔婚，尤三姐在房内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湘莲听了外头的闲话，婚事泡汤了。又气又急，当着柳湘莲的面把剑往颈上一横，死了，搞得柳湘莲后悔莫及，跟着一个道士飘然而去。这道士是谁？香菱他爹甄士隐（真事隐）。香菱的爹度了湘莲。看到这里，有没有觉得《红楼梦》的人物关系盘根错节，不知道在哪个点上就交会了？

柳湘莲因为尤三姐从贾府出来便认为她是断断干净不了的，林黛玉从小长在贾府，又和贾宝玉同吃同住，除了嫁给宝玉她其实也没什么好的选择。但她和宝玉是铁定没结果的，所以无论她嫁谁，她所面临的社会评价都和尤三姐差不多。而尤二姐的存在恰恰是为了隐射黛玉的另一种结局方式，遇到了王熙凤这样的泼辣货，譬如夏金桂。

也许黛玉也只能以死来证明自己，可是死有很多种死法，尤三姐的方式是痛快的了，尤二姐就惨了！“找出一块生金，也不知多重，恨命含泪便吞入口中，几次狠命直脖，方咽了下去。”其实二尤的死法都足够惨烈，都是以死抗争。尤其是尤三姐的死，作者的点评是：“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言语之间无限惋惜与悲壮。

诸位是否还记得黛玉的《葬花吟》？其中有这么两句“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归根结底还是只能以死来自我救赎。但我只怕她未必能如愿呀！此话怎讲？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