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

曹操（155—220），字孟德，沛国谯（今安徽亳州市）人。汉献帝初年随袁绍讨伐董卓，后迎汉献帝迁都许昌，受封大将军及丞相，后又封为魏王。曹丕称帝后，追尊其父曹操为武帝。曹操采取了打击豪强、抑制兼并、广兴屯田等一系列较为进步的政策，推动了生产的发展。曹操还实行了“唯才是举”的开明政治措施，终于统一了北方，且为全国的统一奠定了基础。

曹操诗现存二十余首，全是乐府诗。这些诗反映了汉末动乱的社会现实，也歌唱了统一天下的理想。曹操继承了《诗经》、《楚辞》和汉乐府诗的优良传统，在推动五言诗的发展方面作出了一定的贡献。曹操还擅长写四言诗，打破了《诗经》以来四言诗衰落的局面，被称为复兴四言诗的作家。曹操的诗篇充满昂扬的精神、宏伟的气魄和慷慨不平的感情，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作品存辑本《曹操集》。近人黄节《魏武帝诗注》是较完善的注本。

蒿里行

【解题】 《蒿里行》，乐府旧题，属汉乐府《相和歌·相和曲》。古人认为蒿里是人死之后魂魄所归之处。或说“蒿”当作“薧”（kǎo），“干”的意思，人死则槁干，死人的居里叫“薧里”。《蒿里行》本来是送葬时唱的挽歌，曹操勇于创新，借用旧题，叙写时事。汉献帝初平元年（190）春，关东（函谷关以东）各州郡都起兵讨伐董卓，并推举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董卓遂焚掠洛阳，挟持汉献帝迁都长安，自留屯洛阳毕圭苑中。关东各州郡各怀私心，踌躇观望，为扩大势力，甚至互相火并。结果社会惨遭破坏，生灵涂炭。本诗具有“诗史”的特点，一方面写的是军阀混战（前十句），另一方面写的是军阀混战给人民造成的深重灾难（后六句）。

关东有义士^[1]，兴兵讨群凶^[2]。初期会盟津^[3]，乃心在咸阳^[4]。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5]。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6]。淮南弟称号^[7]，刻玺于北方^[8]。铠甲生虮虱^[9]，万姓以死亡^[10]。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11]。

《曹操集》，中华书局2018年版。

苦寒行

【解题】 本题属《相和歌·清调曲》，汉乐府不见此题，当是曹操首创。本篇是曹操在建安十一年（206）春正月征高乾途中所作。高乾原为并州（今山西太原）牧，曾降曹为刺史，后又起兵反曹，退守壶关（今山西长治东南），曹操发兵北度太行山进击。时值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诗人乃作此诗，描写行军途中的艰辛，流露出不得已而用兵的苦衷和思念家乡的悲痛心情。

北上太行山^[12]，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13]，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14]，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15]，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怫郁^[16]，思欲一东归^[17]。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18]。迷惑失故路^[19]，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20]。悲彼《东山》诗^[21]，悠悠使我哀。

《曹操集》，中华书局2018年版。

[1] 义士：指兴兵讨伐董卓的诸州郡首领。

[2] 群凶：指董卓一伙。

[3] 盟津：即“孟津”，在今河南省孟县南，是当时讨伐董卓诸军会合的地方。相传孟津又是周武王伐纣时会集八百诸侯的地方，所以这句诗又有用典的意味。

[4] 咸阳：古址在今陕西咸阳县东，原是秦都城，这里借指汉长安皇室，当时汉献帝被挟持至长安。这句连上句的意思是说，诸州郡首领本来期望同心合力，讨伐董卓，复兴汉室。

[5] 雁行（háng）：飞雁的行阵，这里用来形容诸军列阵以待、观望不前的样子。这句诗正常的语序应是“雁行而踌躇”，为了押韵需要，才前后易置。

[6] 嗣还（xuán）：后来不久。戕（qiāng）：杀害、残害。以上二句意思是由于争势夺利，关东诸州郡内部就自相残杀起来，这里指袁绍、韩馥、公孙瓒等人之间的争战。

[7] 这句指建安二年（197）袁绍从弟袁术在淮南寿春（今安徽寿县）自立为帝一事。

[8] 玺：印，秦代以后专指皇帝所用的印章。这句是说汉献帝初平二年（191）袁绍谋废献帝，想立幽州牧刘虞为帝，并刻制印玺一事。北方：与上句“淮南”对言，当时袁绍屯兵河内（今河南沁阳），故称北方。

[9] 铠甲：古代的护身战服，金属制成的叫“铠”，皮革制成的叫“甲”。

[10] 万姓：百姓。以：而。

[11] 生民：人民。以上二句意思是（由于连年征战，战士长久不得休息）百姓死亡惨重，百不余一，想到这些就使人十分悲伤。

[12] 太行山：起自今河南济源县，北入山西，再经河南入河北。曹操自邺城（今河北临漳县西）西北度太行山攻高乾所在的壶关（今山西长治东南），故称“北上”。

[13] 羊肠坂：地名，在壶关东南。诘屈：盘旋纡曲。

[14] 罴（pí）：一种大熊，俗称人熊。

[15] 延颈：伸长脖子眺望。

[16] 怫（fú）郁：心情不舒畅，忧愁不安。

[17] 东：或指曹操的家乡谯郡（今安徽亳州市）。

[18] 中路：中途。

[19] 故路：原来的路。

[20] 斧冰：以斧斫冰。“斧”用作动词。糜：粥。以上二句说挑着行囊去拾柴，凿冰取水煮粥。

[21] 东山：《诗经·豳风》篇名，是一首描写久戍的士卒在还乡途中思念家乡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