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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以色列 那片令人忧伤的圣地

生活旁观者 作者:汪岚


第二篇 以色列 那片令人忧伤的圣地

阿卡古城

阿卡是位于以色列北部的古老海港城市。2001年成为第一批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可的世界文化遗产,也是以色列第一处世界文化遗产。

古城的历史贯穿了上千年,有着极为厚重的文化积淀,至今保存了大量中世纪和近代文明的遗迹,是世界上保存最好的一百个中世纪文化遗产之一。历史上不同的统治者和教派对阿卡的争夺频繁残酷,与中华民族历史上几百年就一家人统治不同,阿卡历史上统治者纷繁变换,曾受埃及人、罗马人、波斯人、阿拉伯人和腓尼基人的统治。亮听导游Zach的英文讲解中大量史料、人名、年代也已经眩晕,无法跟我们解释Zach在说什么。

今天的阿卡古城内仍然十分完好地保存了一千年前十字军时期的古老遗迹。六人合抱的巨柱是十字军将士当年的食堂中的支柱。食堂宏伟高阔,可窥见当年的辉煌。那一排蹲坑是古代的厕所,考古学家从坑下的古老粪便中分析先人们都吃了些啥,征服者们把什么病菌带到了阿卡……这接地气的考古学真有意思。

今天的阿卡是以色列境内一个伊斯兰气氛浓厚的城市,靠近古城里大多是阿拉伯人居住区,古老的房子显得有些破败。很明显阿拉伯人的生活与犹太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附近的农贸市场很是热闹,售卖商品类别不分区,很随意,卖食品和卖布匹的间杂在一起。我们买了这里最亲民的饮料——鲜榨石榴汁。在国内,石榴属于小众、时令性强的水果,很难喝到鲜榨石榴汁。这里盛产石榴,无酸涩,口感好,石榴汁殷红甘甜,也很便宜。

虽然这一地区看着很贫穷,但无忧无虑的阿拉伯少年也有自己的快乐方式。一群十几岁的男孩子玩高台跳海,从二十米高的古城墙上纵身一跃跳进海里,这真是勇敢者的游戏,看着他们从这么高的位置跳下去,直感觉手脚冒汗。每个人姿势各异,入水方式不同,一次次爬上来又跳下去,循环往复乐此不疲地玩儿着。他们裸露着的,被海边的骄阳晒得黑黑的健硕脊背,在一片欢声中闪着迷人的光泽。

古老的阿卡续写着新的传说。

2015年10月11日

加利利湖边操持一顿中餐

出了国,胃是最爱国的。在以色列餐馆吃饭,每次都要对着菜单讨论很久,因为不知道菜名背后代表什么内容。以色列没什么特色饮食,大多是阿拉伯餐的演变。鹰嘴豆做成的素丸子据说是国菜,在不同的餐厅吃了几次,味道实在一般,所以也不再指望能有什么惊喜发现。

今晚夜宿提比利亚民宿,五间卧室,各自霸占一间,很自在。民宿有设备齐全的大厨房,为了安抚思乡心切的小伙伴们的中国胃,我们还得来顿中餐。

太阳一下山,安息日结束,人们才能出门买菜。几个人立刻冲到超市釆买了半车食材,青菜、水果、面条、大饼、鸡腿、香肠、鸡蛋、酸奶、啤酒、各种调料等,五个人四顿饭的量,花费480谢克尔,大约八百人民币,觉得很超值。

汪大厨回来立刻换了衣服粉墨登场,玲和鱼儿帮厨。在国外做饭,食材基本没有太大困难,难以逾越的困难是炊具。这家厨房切菜的刀是水果刀,我的海鲜面是在一个类似饼铛的家伙里炒的,其他菜是在平底汤锅里炒的。让厨王争霸赛冠军来这里做饭,水平也得大打折扣,我不由得佩服自己因陋就简的超能力。一个小时,一锅海鲜蘑菇面、一盘大拌菜、葱花炒鸡蛋、粉丝香肠小白菜外加烤得热热的发面饼上桌,大家“七个隆咚锵”一扫而光,嘛也没剩。饭后冰啤配青提和黄飞红花生米,还有肉桂红茶配甜点。花生米和工夫茶具都是从国内带出来的。我与这些热爱旅游又具生活情致的伙伴们,真是气味相投啊。

第二天天光大亮,来到大阳台才看清我们的民居坐落在加利利湖边,隔湖相望的就是我们曾经耳熟能详的是非之地——戈兰高地,2005年以叙签订了和平协议,戈兰高地从此太平。当初升的太阳从戈兰高地顶端跳跃出来时,我们的户外早餐开始了,早餐的厨师由亮担任,大饼煎蛋香肠咖啡水果,一应俱全。阳光下喝着香浓的咖啡,阳台外就是跳动着波光的湖水,湖对岸葱茏的戈兰高地安静庄严。想象着当年金戈铁马,几次中东战争各方对这块地方的激烈争夺,我们如今的祥和静谧简直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如果戈兰高地再生事端,我们的民宿位置无疑就成了前线,真希望这里能实现永久的和平。

2015年10月12日

熟悉又陌生的戈兰高地

戈兰高地作为以色列对外开放的旅游景点,肯定是不能错过的。早餐过后,我们驱车来到戈兰高地。我们惯常在旅游景点看到的乌泱乌泱的游客在这里是没有的,与我们一起向山上步行的人,稀稀拉拉没几个,难道这地方不安全,没人敢来?在这不多的游人里,竟然看见个中国小伙。在这地方遇见同胞肯定要聊上几句,小伙子在外企工作,是旅行达人,就喜欢一个人逛世界,今年的年假,忽然就想来以色列看看,网上联系个向导,说走就走。

戈兰高地海拔六百米,在山上可以清楚地俯瞰叙以边境线和在边境附近劳作的农人。相对于大片撂荒的土地,被种植的面积很小,毕竟在这种是非之地种田,首要考虑的是得有命能吃得上。

戈兰高地上还保存着中东战争时期的战壕和掩体,以现在的标准看,一枚炮弹打过来,那些掩体就像草棚一样不堪一击。地下掩体内除了通道,还有办公和就寝的房间,墙上还挂着当年战争时的各方进攻路线图。

山上战壕里现设有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观察点,用来观测叙利亚一侧局部战况。两个维和士兵一个来自荷兰,一个来自奥地利,他们告诉我们,他们的同事中也有来自中国的。我们请求借用他们的望远镜观察一下,被毫不迟疑地拒绝。我们被告之,维和士兵在观察叙利亚的同时,也在被对方观察,对方并不知道我们几个人来自哪个国家,如果被看到维和士兵与某国人士过分亲近,会引起对联合国中立立场的误解。想着站在山上跟维和士兵的聊天正被别人观察,心里不免有些嘀咕。远处叙利亚一方传来一阵轰隆炮声,对面山顶上立刻升腾起一片烟尘,士兵说也许是反对派在打炮。

钻出地下掩体,骄阳似火,在山顶上唯一的咖啡馆——安南(与前联合国秘书长同名)咖啡馆点了咖啡和甜点,听着不绝于耳的炮声发着微信,和平和战乱比邻而居的感觉,真是很魔幻啊。

下了戈兰高地,回去的路上去看眼泪谷。这是戈兰高地上一片辽阔的谷地,与叙利亚边境接壤,周边几座不高的山丘,是抵御进犯难得的屏障。站在山丘极目远眺,谷地除了小片以色列农民种植的葡萄,其余一片荒凉。谁愿在此冲突地区安居乐业呢?眼前不远处坡上插着黄色的小旗,那是没被清理的地雷,时常有散步的牛误踩地雷,这种随时有可能丧命的生活我们无法想象。峡谷里还散落保存了几辆1973年叙以战争时的作战坦克。一行人登上坦克,听着导游Zach描述战争时双方一千多辆坦克在峡谷里的混战,感慨万千。静寂无人的谷地,阳光肆意,构想着惨烈的战争场面,不知战争中黎民百姓该怎样生活。旁边的铁板纪念碑已锈迹斑斑,上面镌刻着冲突中战死的将士的名字和捐躯的日子。密密麻麻,那都曾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

尽管我们的生活里也有不公和无奈,但跟战乱相比,和平真好。

2015年10月13日

在这里,一切都是合理的

在以色列旅行,能强烈感受到这个被敌对势力严密包围的国家深重的安全焦虑。安全是压倒一切的理由,因此为了安全任何举措都不足为奇,比如两国边境口岸说关闭就关闭。

在约旦参观完佩特拉古城,要返回以色列时,才发现约旦以色列边境三个口岸关了两个,理由是为了安全过节。为了回到以色列继续下一段旅程,我们一行人不得不多花半天时间,从南部向北跨越几百公里,奔赴中部的口岸过关。

约旦出境关口简陋、散漫,要想快速通关,每人要交一百美元,无疑是敲诈,拉倒吧,我们宁愿等。一个小时后,终于上了两国之间缓冲地带的摆渡车。缓冲地带很长,走走停停接受了数次护照检查,二十分钟后终于到了以色列入境一侧。这个中部口岸大多是巴勒斯坦人入关,检查相对严格。所以当我们举起外国护照,昭告我们是外国人时,立刻被叫到长长的队伍前面,不排队直接过安检。虽然是小小的陆地边境口岸,但安检水平等同机场,所有背包过机器,所有行李与人分离,行李需进入专门的房间进行检查,其间还要耐心等待行李员放下工作,铺上毯子,专心完成祷告。时间长得已经不合理,我们几乎失去耐心,数次找工作人员质疑之后,我们的行李才从望眼欲穿的传送带尽头滚出来。整个过程历时两小时四十分钟。

从中部口岸进入以色列,我们必须穿过约旦河西岸的加沙地带。我们的车经过一个以色列人居住区时,要接受警卫盘查。进超市买水果,要接受停车场警卫询问和入口处开包检查。第一次领受了逛超市这种日常生活也要两道检查,这是我们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人无法预想的,但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沿途看到阿拉伯人居住区与犹太人居住区依然是用长长的围墙隔离开,围墙绵延不绝,看不见尽头。不亲临现场,永远无法彻底体会种族隔绝的情感撞击。

2015年10月15日

悲情与荣光的耶路撒冷

下午,结束了在死海里腌咸肉般的浸泡,我们奔向此行最重要的一站——耶路撒冷。

几个小时的奔袭,夜幕降临时我们进入了向往已久的耶路撒冷。车子拐进一条极不适合汽车穿行的窄窄的老巷子,在一扇普通的大门前停下来,这是我们为这一站选择的民宿——一处一百多年的老房子,现在被改成特色酒店的私人豪宅。

推开普通的大门,里面出乎意料地令人惊喜。女主人在等我们,她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了欢迎红酒、甜点。女主人介绍这房子兴建之初是公共浴室,后来分隔改建成私人住宅。一年前开辟为特色酒店。她讲述了房子几经流转如何被她接手的过程,指着墙上的黑白老照片,介绍这房子过去的主人以及他们的人生故事。在交代完各种电器设施的使用方法之后,主人离开,五个卧室的豪宅就归我们了。

细细打量这房子的每个角落,能看出在改造过程中,主人对最大程度保留老房子的历史韵味所做的努力。整旧如旧,回避一切现代的、新颖的装饰材料,有意营造出随意之感。陈设的装饰品充满整个房子,大多都是淘来的老物件,铜锅、铜勺、烛台、煤油灯、旧木箱等,还有房间内裸露的原始的石头墙,不做任何涂料覆盖,就这么坦荡地露着。精致的床品和卫浴设备与粗粝的石头墙对比映衬,形成一种难以言传的奇妙体验。房间的功能区划分尽量模拟日常家庭,走廊上一面墙的大书架,摆满了书。客厅有舒服的布艺沙发和一架上岁数的旧钢琴。厨房虽然都是原始的石头墙面,但设备先进,炊具都是价值不菲的德国产品,备餐区充分的暖光照明让人心情愉悦。拉开旧旧的木质橱柜门,里面陈列着烹饪所需的所有新鲜调料、茶、糖和咖啡。开放式的厨房旁边就是餐厅,有一张可以坐下八个人的大餐桌。这房子有着暖暖的家的味道。

第二天是犹太教的安息日,清晨醒来,屋外的巷子静悄悄的,教徒的严守戒律,让这个明媚的早晨,居民区里看不见一个人走动。当第一缕阳光肆意涌进客厅时,整个房子在新与旧、硬朗与柔软的交错中,溢满迷离魅惑的幸福感。

安息日,店铺大多不开门,很费劲找到一家开门的咖啡馆,我们要在进入耶路撒冷老城之前,填饱肚子。邻桌的当地居民听说我们一会儿要去老城,纷纷摇头表示担心,因为在我们此行期间,巴以双方的士兵又发生了几起冲突,那个敏感之地又紧张起来,当地人都避之不及呢,几桌客人都提醒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世界若有十分愁,九分在耶路撒冷。这是犹太教口传律法《塔木德》里的名句。对犹太教来说,亚伯拉罕曾在圣殿山献以撒,这里是他们自古以来的都城;对基督教来说,这里是耶稣受难、复活之地;对穆斯林来说,这里是先知穆罕默德聆听安拉祝福之地。耶路撒冷成为世界三大宗教共同的摇篮和精神家园。在耶路撒冷一天的暴走,感慨良多,多得不知从何说起。宗教内容复杂得让人头晕,不是专业学者真搞不清繁复的前尘往事、历史沿革。作为普通旅行者,我们往往被不经意间的微小细节触动。在自由市场买个大饼身边也围着五六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这场面甚是吓人,不知应该感到安全呢还是正相反。耶稣背负十字架走过的十四站“苦路”,如今变成了小商品一条街,很让人意外,按我们的理解,这么重要的宗教遗迹不是要隆重保护起来吗?也许是来耶路撒冷的人都要走一遭苦路,所以这条街上的商铺与世界上所有的旅游景点附近的商铺一样,大多卖旅游产品,同质化严重。在老城里游走,时刻能感受到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敌视情绪,看到一条街,分别住着阿拉伯居民和犹太居民,不用有人告诉我们分界线在哪,稍加注意就能看到那道无形的屏障。街道是贯通的,人是冷冷地遥遥相望,不跨过那道拱门。

尽管有许多无法求解的疑问,我依然不由分说爱上了耶路撒冷。走在街上,你脚下的石头也许有上千年历史。街边小店的地下室也许藏着七世纪的秘密小教堂。结满果实的橄榄树,也许树龄八百年以上。耶路撒冷,厚重的历史令人感动。清真寺的宣礼塔与教堂的管风琴同时奏响,一墙之隔的犹太人社区与阿拉伯人社区两重天地,都是耶路撒冷独有的呈现,如果没有饱含血与泪的教派争战,这是个多么令人“沉醉不知归路”的城市。耶路撒冷是个让人一见钟情并由此难以割舍的地方。

为了不辜负美好的耶路撒冷老宅厨房,尽管奔走一天疲累至极,我们还是决定再做一次家宴并以此庆祝玲的生日。我们这个坚固的旅行组合,一起游走过世界许多国家,每个在旅途中的生日都留下了难忘的回忆。此次主厨担当是亮,我是杂工,被亮无情指使着做些削萝卜皮、切洋葱粒的粗活。亮擅长西餐,做了两道沙拉、两道配菜,主盘是橙汁煎鱼,主食是阿拉伯大饼,甜品是戚风蛋糕和水果。酙上红酒,点燃锃亮的铜制煤油灯,开启带来的迷你蓝牙小音箱,Don Williams慵懒的爵士缓缓流出,晚宴开启。我们回忆起在北欧、在北非一起过的几个旅途生日,感叹时光流转,岁月如梭,旅伴的情谊却日久弥坚。温暖迷醉的气氛流溢在超过一个世纪的老房子里,仿佛回到百年前的旧时光。

耶路撒冷在希伯来语里的意思是“和平之城”,吊诡的是三千年来战争不断,十八次被毁。这个悲情的城市,曾经苦难深重。愿真正的和平早日到来并长久驻留。

2015年10月18日

终于进入了巴勒斯坦

耶稣诞生之地伯利恒位于巴勒斯坦地区,为了参观这一盛名之下的景点,我们不得不从以色列进入巴勒斯坦。我们的导游Zach作为以色列公民是不允许进入巴勒斯坦地区的,因此我们必须在巴以交界处换车,上了一辆事先联系好的悬挂巴勒斯坦牌照的车。几天接触下来,感觉Zach是狂热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以他的理念他是不可能跟阿拉伯人来往的。但因为经常有游客要求进入巴勒斯坦地区,他不得不找了个相对平和的巴勒斯坦导游联手做业务。看到两辆车在交界处接上头,Zach跟巴勒斯坦人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三句话,就让我们上了巴勒斯坦的车,然后他返回以色列一侧等我们。猜想信仰坚定的Zach是不是在这件无奈的事上也很纠结啊。这敌对双方的接头场景让人莫名的心慌,如果不是亲历,来自和平国家的我们也很难构想。

进入巴勒斯坦,街景明显差,街上没什么像样的酒店商店。最为醒目的是在所有巴以的交界处,都用九米高的水泥墙隔离开,拐角的地方还有高出围墙的岗楼。长长的围墙酷似在德国看到的柏林墙,墙上也如柏林墙一样,有满满的涂鸦。

这个地区百分之七十五是伊斯兰教徒,剩余是基督徒和东正教徒,我们在这里反而觉得比耶路撒冷安全,因为人口成分单一,没有教派之争。带我们进来的当地导游,也一再表示中国和巴勒斯坦是好朋友,这让我们多少放松些紧张的神经,他兴致勃勃地给我们介绍伯利恒有多少家酒店,多少学校,但在街上看到的酒店,学校都很破旧,巴勒斯坦的地位和巴以关系,对巴勒斯坦的经济影响一目了然。我很想知道,被另一民族隔离限制,不能随便跨过界线,从降生就得在那一片弹丸之地活到老,每天隔着栏杆遥望几百米外的另一个世界的人的生活,是个什么心情呢?

201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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