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十

本篇是阳明对鬼的看法。阳明认为，常人所说的怕鬼，其实恐惧生自内心。人心中有了贪欲杂念，就是心中有了鬼，所以才会疑神疑鬼，心生恐惧。心中驱除了贪欲杂念的正直之人，就能不怕任何的鬼怪。

澄问：“有人夜怕鬼者，奈何？”

先生曰：“只是平日不能集义[1]，而心有所慊[2]，故

怕。若素行合于神明[3]，何怕之有？”

子莘曰[4]：“正直之鬼不须怕，恐邪鬼不管人善恶，故未免怕。”

先生曰：“岂有邪鬼能迷正人乎？只此一怕，即是心邪，故有迷之者。非鬼迷也，心自迷耳。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货，即是货鬼迷；怒所不当怒，是怒鬼迷；惧所不当惧，是惧鬼迷也。”

【翻译】

学生陆澄问：“有人夜间怕鬼，怎么办？”

先生说：“那是因为平时不能存天理，去人欲，心里有所亏歉，所以才会害怕。如果平时的行为不愧对神灵，又哪里会有害怕？”

子莘说：“正直的鬼不用害怕，但恐怕那种邪恶的鬼是不管人的善恶的，所以不免有些害怕。”

先生说：“哪里有邪恶的鬼能迷惑正派人的事？只要有这种害怕的念头，就意味着你心中有了邪意，所以才会有迷惑你的事发生。这不是鬼在迷惑你，而是你的心自己在迷惑你。比如人好色，就是被‘色’这个鬼迷惑了；又如人贪财，就是被‘财’这个鬼迷惑了；不该发怒的时候发怒，是被‘怒’这个鬼迷惑了；不须恐惧的时候恐惧，是被‘恐惧’这个鬼迷惑了。”

注释

[1] 集义：语出《孟子·公孙丑上》：“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阳明将“集义”解释为他一贯创导的“存天理，去人欲”功夫，“集义是复其心之本体”（《王文成公全书》卷一）。

[2] 慊（qiǎn浅）：同“歉”，亏欠。《孟子·公孙丑上》：“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3] 素行：平素的行为。神明：神灵。

[4] 子莘：也是阳明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