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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开始

2017中国最佳杂文 作者:王侃


从头开始

◎李动

到啥地方剃头?这是单位同事小曹多次问我的问题。过去都是单位里的同事阿汤帮我俩剃头,没有感到剃头是个问题。如今他退休了,剃头便成了问题。许多东西平时不知珍惜,一旦失去才感到其珍贵。

我想起小时候理发也是个难题。那时新村附近没有理发店,要理发需走两站路,感到很麻烦,平时都是一位叫大块头的阿姨,提着小木箱上门理发。那时流行留长发,随着年龄渐长,开始要臭美了,就嫌她剃得太土,所以她给我理发时,有种清朝末期被剪掉辫子似的难受。

有次老爸叫来大块头阿姨,我趁机溜走,老爸扯开山东嗓门儿责令我回来剃头。我置之不理,老爸牛脾气上来了,追赶了上千米,给了我一顿生活,我才哭哭啼啼地理了发。还有次邻居会理发的林祥提出要帮我理发,我欣然接受。第二天上语文课时,班主任薛老师下课后,把我叫到了办公室,严肃地问:“谁给你理的发?”我纳闷地说:“是8号楼的阿黄。”薛老师说:“这是个流氓头,叫平角。”我也不懂这种两鬓理成平的头是流氓头,感到很无辜。薛老师却不依不饶,认为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立刻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老妈。老妈请假赶来,特意带我到天山一条街“春光理发店”重新理了发。之后同学小三学会了理发,从此我的理发就包给了他,才解决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春节将至,需新剃头迎新年。午饭毕,见到那家豪华的理发店却不愿进去,不是担心被宰,而是上次进去理发,被一小青年理了个“马桶头”,上白下黑,中间没有过渡,我表示不满意,他却说现在时兴这种发型,但我却不习惯,又不能让他将理去的头发插回去,只能自认倒霉,再也不敢造访。

但头发长了每个月还得理,后来在单位附近发现了一家小理发店,虽然店小,店内简陋,但理个发也不必讲究。我关照小青年,不要理成“马桶头”。他很拎得清,理完发,我坚决不让汏头,不是像侯宝林那样怕挨打,而是担心毛巾不干净。理完发照下镜子,感觉不错。一问单剪发15元,价廉头美。

这次还是去这家小店理发,见几位中年妇女正在烫发,便告辞。下午3点看了一大堆稿件,换换脑子,顺便理个发,没想到走进小店,见更多的烫发老阿姨,一问需要等一个半小时,等不起,赶紧走人。

没想到又遇上了理发难题。虽然“流氓头”没有了,“公鸡头”“寸寸头”“马桶头”等随便什么发型都可理,但我却只要理个部队里流行的雷锋头,三七开,两鬓有个斜坡,但却难觅。那天午饭后散步,蓦地发现小区的墙边坐着一位身穿蓝色长褂的老头,他坐在折叠椅子上,正在收听沪剧。他主动问我:“要理发吗?”正中下怀,但我感到马路边理发太不雅观,也不上档次,但理发迫在眉睫,便问:“怎么理?”老头站起来,收起折叠椅,拉着小滑轮上的马桶布包来到小区里的花坛边,放好椅子,让我坐上去。理发时,我问理发师傅:“这么冷的天坐在马路边等生意,很辛苦的。”他说:“不辛苦,在家也没事干,感觉身体还可以。”我问:“理一个发多少钱?”他笑着说:“6块钱,马上过年了,给7元吧。”我说:“没问题。你一个月多少收入?”他笑着说:“每天四五十块,一个月1000多块。”

理发师傅告诉我,他今年75岁,退休工资300多块,退休前是理发店的,退休后在家没事干,便出来靠老本行赚点小钱,理发对象大多是中老年人,且很受欢迎。但那些市容执法队员不让在马路边摆摊,他只能采取这种坐在马路边候生意,有了对象就到小区理发的办法。执法队员也人性化执法,不再驱赶,要求他离开时扫干净。最后他感叹地说:“过去在马路边理发,说是资本主义尾巴;现在说是影响市容。不管哪种说法,人都需要理发,我也想赚点钱补贴小孙子。”听罢感觉这个理发师傅颇有办法,既增加了个人收入,也解决了中老年人的理发难题,又解决了影响市容的问题,可谓一举三得。临别,我给了他10元,大方地说:“不要找了。”他操着扬州口音打躬作揖道:“祝老板新年身体健康!”

(《新民晚报》“夜光杯”,2017年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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