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物之丰饶
在《舌尖上的中国》火遍大江南北之前,我经常看美食的纪录片,其中一部日本NHK拍摄的《民以食为天》是我最喜欢的,它讲述的内容是“舌尖上的世界”,没有《舌尖上的中国》那么煽情,可是画面中世界各地的人们用餐的情景,却紧紧攫取了我的心,改变了我对吃这件事的看法。
那年冬天,我给自己放了一个小小的假期。当时父母在国外,我也没有工作和女朋友,所以没有人管我。用现在时髦的词汇就是“间隔月”,我不和外界交往,也没有人找我。我肆意地在网上下围棋,看了李翰祥导演的30多部影片,还包括2套美食纪录片。饿了的时候,我就去大卖场采购点儿食物,比如鸡蛋、羊肉、青椒和娃娃菜,在家里随便烧一点儿给自己吃,很方便。
每次哥嫂回瑞士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会去大卖场采购些食物让他们带过去。类似于家乐福或麦德龙这种大卖场,如今已经开遍全国各地。走进大卖场,犹如进入了一个货品的王国。这里的东西也许没有欧美高级或精致,但也应有尽有,食物种类之丰盛,足以让200年或300年前的清朝王公贵族闪瞎双眼。
《民以食为天》讲述的,便是我们日常所食用的食物,都是从哪里来的。
奶酪最早来自沙漠,牧羊人为了全家人的生存,将羊奶置入羊皮袋,待在帐篷里的妇女将羊奶反复摇晃,经过长时间的劳作,最后获得块状的沉淀物,再慢慢变成奶酪。
南美洲高原的安第斯山脉,是土豆最早的发源地。当地的牧人放牧着草泥马,而土豆是他们的基本食物。他们把土豆和蔬菜煮成了汤,那儿的男女老少就天天喝这样的汤,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土豆从南美洲出发,走遍世界,走到英伦三岛的时候曾经拯救了爱尔兰大饥荒的人们,走到美国变成了人人皆爱的麦当劳薯条,走到中国后有的叫“洋山芋”,有的叫“马铃薯”“土豆”,经历了从洋到土的融合过程,再走到20世纪80年代我的碗里,这都是后话了。
西瓜原本来自非洲,在炎热的非洲沙漠上,这些被烤得更加黑的黑人,老天并没有遗弃他们。每隔几百米,他们就能找到一种奇特的植物,它的果实水分富集,那就是西瓜。掰开西瓜,里面的瓤还是甜滋滋的,完全满足人们对糖分和水分的需求。可是他们除了西瓜,其他的食物还是西瓜,当地的黑人甚至用西瓜挤出来的汁液洗澡。在荒芜的土地上,我看到西瓜默默地满足人类的各种需求,堪称水果中的“战斗机”。
然后,镜头对准了德国黑森林地区生活的人们,入冬了,他们将猪肉制成香肠,为漫长的冬天准备食物。纯朴的德国大叔很有耐心地把猪肉装进绞肉机变成肉泥,再塞进肠衣,香肠机摇出来长长的一串香肠。经过一段时间,他们便得到各种各样的香肠,颜色、粗细、长短各异,切开来可以看到还有颜色比较花的花肠。他们邀请村子里的邻居一起来品尝,大家喝着啤酒,聊着家常,生活看上去竟是如此美好。
在靠近澳大利亚的一个小岛上,当地的渔民正准备出发去猎鲸,上船的都是岛上的壮丁,出发时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这条船出发了,到处寻找鲸鱼,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收获,他们非常失望,因为鲸鱼关系着这个小岛的命运,要不然大家都没得吃。终于鲸鱼出现了,在风浪中,大伙们开始了和鲸鱼疯狂的对决。在惊涛骇浪中,有几个渔民被大海回收了他们珍贵的生命。终于,渔船回到小岛,大家享受着这条巨大的鲸鱼。
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一个牧场,黑人烤肉师正准备把养殖的肉猪做成烤肉大餐,他邀请了很多他的邻居和好友一起参加这个烤肉大派对。黑人叔叔的烤肉技术出神入化,他仔细地掌握火候,将庞大的猪身反复炙烤。众人在开始烤肉大餐之前,黑人叔叔虔诚地祈祷,感谢上天赐予食物,同时也感谢他们所饲养的猪。
看到这里我不由动容,他们并非天天吃大餐,而是靠着养殖来维系他们的生存,烤肉大餐也只是一年几次而已。平凡的生存,需要飨宴来点亮,当他们不得不告别日夜饲养的猪的时候,并没有动物世界中你死我活的那种残忍,而是带着人类特有的同情。虽是不得已,但还是有一种悲壮的味道。
加拿大海边的渔民们主要是靠捕鱼为生,三文鱼等各种海鱼对我们来说都是绝顶的美味,可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这样。鱼是好吃,可是天天吃呢?
在海边,他们领受了大海的馈赠,他们的生活物品要靠鱼来换取,他们的生存也靠这些鱼。
于是,如今我走入大卖场的时候,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满满的都是食品,这里有西瓜,有土豆,有鱼,有香肠,还有牛奶和奶酪。我不禁思索,在这里,食物是多么丰饶,这样的超市对于那些为了生存而努力的人来说,就像是天堂。
世界从亘古走到今天,我从20世纪80年代走到今天,中国从未拥有过这样遍地都是大卖场,物品如此丰饶的时代。
虽然,我们觉得中国的食物已经什么都不能吃了,添加剂、防腐剂,还有地沟油,可是每当我走入大卖场,我却看到物之丰饶。
我们过的是什么生活?我看向远处,我看向过往,我看到为了吃而拼命的人们。
在非洲靠着西瓜生存的人们,在南美洲靠着土豆生存的人们,还有在澳洲和风浪搏杀的人们,生活对他们来说,是生下来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