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成长故事

未必只是故事 作者:彬彬主编


第二章 成长故事

瞬间

苏莉

我一直都在察寻我生长的迹象。我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就是此时我现在的样子,也不相信在那些不可知的日子后又将是一副什么样子。

因此我费尽心机,观察花朵的绽放、树叶又怎样变为绿色,细寻那些奔跑着的小动物怎样变得壮大……我总是没有结果!

有一阵子,我忽然间腿疼得很凶,我问妈妈这是怎么啦?妈告诉我,你在长个儿。于是我死盯着我的腿看,越看越感觉不到它有什么变化可以让我看见的,我立刻跟妈妈比个儿,仍然只到她的胸口。然而在我跑开去,忘乎所以的时候会忽然发现没能像抓住抛向空中的小口袋一样抓住那个瞬间,这瞬间是什么?这里一定潜藏着某种真理,我满腹狐疑。

我记得太阳不断地升起、落下,从山顶、从水面、从云雾中、从屋脊与电线之间升起,像桔柑、像金盘、像白饼,像装满稻草的大车,吱吱扭扭,一路洒来,遍地金黄。当阳光射进我的眼睑,我的心中会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感动,我记得阳光。在我的意识中太阳不断地升起这并不意味着时间,因此我捉摸不到瞬间和消逝的感觉,我一味地痴信,太阳不断地升起会带给我永恒的温暖。

而当太阳在天际徘徊,泛着绚丽的光彩,另一种静穆会注入我的心田。我看着一群飞燕掠过天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又随即消失,就像根本不曾存在;几只细腰的狗在田垄上跳跃,把它们的欢乐振荡在空气中,传导给我;向日葵酣酣地垂着它们的头;远处的白杨在雨后清新俏丽地抖动;太阳像一个满载而归的渔夫把光线拉扯着一点一点地收走,我的心中充满爱情的幻觉,喃喃自语,把一点点的心事缓缓的涓涓的水流一样地倾诉给风。

在某个夏天的午后,母鸡身下的鸡蛋破壳了,从里面挣扎出一只只湿乎乎的小鸡。再一个下午,母鸡带着它们到处散步了,它们毛茸茸,在光线中闪着变幻莫测的颜色,像一种极不真实的存在。它们跑来跑去,有时跳到母鸡背上,有时从母鸡的翅膀中钻出它们的头……。有生以来,在一只小鸡身上,我第一次有了抓住瞬间的意识。事情的前因非常简单,我在家中闲散地坐着读书,架着一条腿,一只小鸡忽然走过来,跳上我的脚跟和拖鞋拉开的小小的空间中,稳稳地立在拖鞋上吱吱地叫。当时我如果一落脚它就会被踩死的,于是我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深深地感动于这突然的一瞬间给了我如此永生难忘的印象,我为自己触摸到了某种真实的东西而惶恐。许多的疑惑在这种强烈的震惊之下就这样突然解开。

我记得雨声。此时我想起了一切能想起的事情,回忆我每次流泪的起因,那似乎都是一些个瞬间,为一个什么所触动,然后就流泪了。我记得那些心动的感觉,每一次我都觉得我已到了万劫不复的边缘,我对自己说我要死了,我万念俱灰,没有希望。似乎因为什么又似乎不因为什么,某一个瞬间我就判了自己死刑,我背过脸去面对墙壁不与任何人交流目光。而每一次的死而复生又使我对自己完全的陌生,那似乎也是因为什么又似乎不因为什么,某一个瞬间我又宣布自己的新生。这一个已经死去,而那一个又是崭新的面目,是我又不是我,这样一次次的死而复活,终于归复到原始宁静的状态。任那些思绪像海带一样在我二十五岁的心中滋长,又有一些小鱼,鳞光闪动,从中穿过,我就化作海带一样的植物呈了一种生长的状态,消失了作为人的边际,溶进水一样的物质中,我因此而充满了一种巨大的欢乐,那是无法比拟的。

好像我又生出了一只眼睛,看到了那么多平时我看不见的事情,入木三分地获得了许多的纯真。因此我的心中充满了一阵一阵的感动,感动于空气中有炊烟的味道;感动于我能每天看到太阳的升起和落下;感动于春天斑驳而泥泞的道路和北归的鸟儿们风尘仆仆的叫声;感动于翻地的动作以及我的汗水;感动于一个陌生而年轻的母亲胸前的奶渍以及学校里那些喧闹的小孩子的声音……

我甚至要产生一种虔诚的宗教般的情感,专注而真诚地感激我每日的平安,家人的平安。理解了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惟一的挂念就是平安,理解了融于这种平安之中的非凡的平凡。

我的短暂伴侣

杜拉尔·梅

那天爸爸抱起刚刚出生三天的安生说:“我的梅现在有伴儿了。”

我被这句话撞了一下。

这么一个小小人儿,是我的伴儿?他该让我多辛苦呀。

安生从他一降生就是不停地哭呀,前抱后抱,左抱右抱,他都是哭。做母亲后,我最大的感悟就是:人的生命是从哭泣开始的。

我被安生的哭泣折磨得疲惫不堪,每天晚上都像战斗,一会尿啦,一会儿吃奶啦,每一次做得慢了,都会被安生的哭声扰得手和心一起发抖,待孩子睡下了,我也由于过度紧张而难能平静。昏昏沉沉,刚要入睡,安生又开始哭了,他好像是来到这世上专门惩罚我的人。

后来得知安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我的哭泣也和他的哭泣相伴而行。

不管怎么说,家里还是多了个小主人,也真的少了许多寂寞。

孩子慢慢地长大了,能用完整的语汇表达自己了。每次我们离开家门,他都要提醒我:拿上包,带上钥匙,把灯闭上,把门关好。

安生小小的年纪就很有责任心。

有一次,我带安生出门,我一见天上黑云滚滚向这边扑来,就赶紧骑自行车往回赶。眼看着要到家了,暴风雨就极不留情地劈头盖脸地扑下来。

根本没法往前骑了。那雨那风都令人站不住,就别说走了。我们扔下自行车,抱着安生,拼了命地往附近的一个小铁棚跑。

小铁棚聚了很多人,都是躲雨的,我一进屋就把安生湿透的衣服脱下来,跟小铁棚的主人要了件大衣服包上安生。

外面的雨还是昏天暗地地下着。我还惦记着扔在马路上的自行车。我跟安生商量:“安生呀,你在这里等等妈妈好吗?”安生被这场雨吓坏了。他死死地抱紧我:“妈妈不走。”我又对他说:“咱们的自行车扔在马路上呢,丢了怎么办呀?”安生马上说:“那你去吧。”

屋里的人听了都笑了。这个小家伙还真通晓事理。

自行车取回来了,我又惦记着让安生换上衣服,总不能把不认识的人的衣服穿走吧。我就又和安生商量:“安生呀,你再自己呆一会好吗?”安生哪能答应,他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叫着不让我走。我说:“安生,我得回家看看咱们家的电视丢了没有。”安生马上放开我说:“去吧。”

屋里人又一次哄堂大笑。

安生非常知道一辆自行车、一台电视机在家中的地位。我们娘儿俩一进家门,首先是打开电视机,电视里热热闹闹,也使家里不寂寞。实在闷了,我们就骑上自行车到处乱逛。

有一次,我病了,肚子痛得喘不上气来。安生急了,伸出小手揉我的背,还说让他揉揉就好了。又急急忙忙地拿过一个杯子,一瓶药,说快吃药吧。我一看他拿过的杯子只有一口水,拿的药是安生自己平时吃的药。

我这可怜的小小伴呀,我这令人心酸的小小伴哟,真是令我好生感动啊。

安生还常对我说:“妈妈呀,等我长大了,我就帮你干活。”他真的想帮我干活。自己尿在地上,他告诉我:“妈妈呀,你看我自己擦地了。”我一看,他是拿一块毛巾擦地了。

安生非常喜欢书,也知道书里有许多好听的故事,他拿着我看的书翻来翻去,他说:“妈妈呀,等我长大了,我就给你讲这些书。”我知道他是想让我给他讲故事。

安生最喜欢我用自行车驮着他出去玩。他坐在自行车后面对我说:“妈妈呀,等我长大了,我就驮着你走。”我知道安生是在感激我呢。

安生这么多的愿望没有实现,他就离去了。他死的时候,才三岁半。

安生走后,我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我失去的不仅仅是我的骨肉,我的儿子,更失去了一个伴儿。在与安生相依为命的短暂时光里,我承受了太多的悲怆、劳顿和举步维艰。安生走后,我想到的,却是他给予我的幸福、亲情和由衷的热爱。

天涯海角找爸爸

杜拉尔·梅

我爸我妈偶尔也发动战争,战争打起来也惊天动地。我爸生起气来很暴烈,我妈亦刚烈。火烧顶点,我妈拂袖而去,离家出走。两天以后,我妈又自行回到家中,望着我们四个儿女感叹着:“唉!我得为你们守住这个家呀”!

我们哥四个听了毫无半丝感激之情。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爸妈会离婚。一场风波过去,家还会是原来的家,爸还是原来那么亲,妈还是原来那么好。

待我到了出嫁的年龄,我妈操心地说:“养女儿是好,就是怕女儿出嫁了受人家欺负。”我听了满不在乎:“他敢!他要打我,我就离婚!”我妈说:“唉,哪有那么简单呀?”

真的就那么简单,我就离了婚。不仅因为他打了我。

带着一个刚满周岁,又身患重疾的儿子离婚,我显得大义凛然。但是逐渐的,因为我可怜的儿子,我那曾经刚强的个性,变得微弱,变得无奈。

安生是那么渴望父亲。看见荣起哥哥坐在自己爸爸的腿上,真是眼馋,凑上去也偏要和哥哥一同挤在舅舅的腿上。

他舅舅说:“哎呀,都坐在我腿上,我好累。”

我硬是把安生塞上去说:“要抱就抱两个,要不就都别抱。”

于是我三哥就一个腿放一个孩子,真是好累。

三哥偶尔回家取东西,来匆匆,去也匆匆。安生大叫:“回来,回来!”三哥已经走出家门。我追了出去:“回来,回来!”三哥无奈地说:“人家正忙呢。”我不讲理地说:“忙也得抱我儿子一下。”当舅舅的三哥只好抱一抱安生才走了。

为此,我真是从心底里感激三哥,他真是没少疼我儿子。他自己的儿子,他也没抱过这么多。

再见安生的爸爸是在我们离婚一年以后。这次,我带安生去北京看病,安生他爸也去了。

安生只是在周岁时见过他爸爸,所以不会对爸爸有什么记忆。安生这次见他爸爸不足五分钟,就认可了爸爸。他显得格外高兴。他爸爸同我们见面时正是晚上,安生没能和爸爸多亲热一会儿,他爸爸就告别我们,回到离我们相距很远的住所去了。

第二天,安生显得格外地烦躁。我知道安生是想他爸爸了,就打电话给他爸爸,告诉他我们这就去见他。

安生见到他爸爸,又兴奋起来。一定要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一块儿行走。

我们找到一张长椅坐下,安生见我们一个这边一个那边,坐得距离太远,就拉着我说:“妈妈坐过来,妈妈坐过来。”

安生一定要我和他爸爸挨在一起坐。

望着刚满两岁的安生那恳求的样子,我无奈地笑了。他爸爸也笑了。

安生见我们紧挨着坐下,就高兴地环绕在我们身旁,一会儿唱歌,一会儿念诗,把他那么点小本领都显露出来。

这是安生短暂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为了让安生多和他爸爸呆在一起,我每天都背着安生去见他爸爸。路上需要换两次车,走大段的路,还要爬五层楼梯,一路足足要行程一个多小时。

我们到一起便像一个完整幸福的三口之家。以至他爸爸那个房间的人都奇怪我们一家人为什么不住到一起,后来他知道我们的情况后,感到格外的惊奇。又打电话给我,说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家呀,为什么要离婚呢?

安生和他爸爸在一块真是开心。他爸爸把安生驮在肩上,然后大步流星。安生因为骑在爸爸的肩上顿时增添了许多骄傲。他爸爸教安生唱歌,唱到尾处有一声:索里玛……安生唱到这处却总是变成骂人话。然后他自己就坏坏地笑。

我不想阻止安生的一番调皮,安生跟着我长大,总像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甚至他对我的花裙子、高跟鞋、化妆品都极感兴趣。只要拿到口红和眉笔,他就会把脸涂得一团花。为此,我总是担心孩子将来的性格女性化。所以,安生能说两句粗话,多一些蛮横,对我来说,真是稀罕。

这次带安生来北京看病,又是没有结果,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带他来北京看病了。

由于很多原因,使我决定让他爸爸带一段时间安生。安生这时也懂些事了,也该去看看他爸爸的亲人了。

送他们父子俩上路的那天,安生还以为是我们三个人都坐火车走,看见我落泪,他还不住地用小手给我擦眼泪,等火车开动了他才知道妈妈原来没上车。

送走安生后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能听见儿子的哭声。

三个月以后,我去接安生,见到安生,安生正在奶奶家睡觉。他一翻身,我便伏在他耳边轻声叫安生的名字。安生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就大哭起来。

我抱起安生,安生边哭边用小手指指我,又指指我衣服上的花纹,这都是他最熟悉的,现在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眼前。他仍然大哭不止。

我可怜的安生,他真是想我了。

然而,他也想他爸爸呀。我把他接回来以后,他虽然从来不提爸爸两字,但他却不断地画汽车、画火车,不断地玩坐火车的游戏。问他坐火车去哪儿,他说去新疆。电视里一有新疆的内容,他就一动不动地看着。但是,那里面却没有他爸爸的身影。

安生手术前,我打电报告诉他爸爸,希望他爸爸能来见安生一面。但却杳无回音。

安生就这样带着许多的遗憾走了。

安生死后,我在电视上看见一个和安生一样大小,一样乖巧的男孩唱歌,唱的是:“无论到天涯,无论到海角,我要找我的爸爸……”我顿时簌簌泪下。

这个时候,我才感受到妈妈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的分量。也想起一个朋友曾经对我讲的故事,他说他父母吵架时,他父亲正欲离家出走,母亲立即叫住他们几个孩子跪在父亲面前……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做母亲的博大的胸怀,她们是用一生的忍耐和宽容,换取了子女的幸福。她们守住的那个家,就是子女幸福的乐园啊!而子女的幸福又何尝不是母亲幸福的一部分呢?

我愧做母亲。

永远的安生

杜梅

再也不想写安生了。

每一次写安生,我都会把自己拉入痛苦的深渊,仿佛割断血脉,任血液一滴滴流淌,耗尽周身精神,使生命微弱、残喘。

握入笔端的手在颤抖,那是因叙述安生时,那份伤痛的心情。安生永远是我心上的伤口。

那一日走在路上,我遇见扎老,他亲切地问寻孩子的病源,他说刚刚看电视,说美国医疗机构准备给一批中国的患先天性心脏病儿童做手术治疗。我听完他的话,心里眼里一片空白,几年过去了,我的心仍然是一片的昏暗,每时每刻我都在用悔恨折磨自己。

前年春节我回家探亲,一位朋友请我吃饭,正遇见曾经给安生看过病的大夫。他对我说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残酷。他在埋怨我为什么让安生那么早就上了手术台。我什么也不说,只是哭得伤心。人们也在埋怨他说既然安生已经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而我却甘心情愿地接受这样的惩罚。

因为我是安生的妈妈,因为是我把安生送上手术台,安生才这样早早地命归黄泉的。

我无法推脱罪过。

虽然大夫也在劝慰我,说安生这孩子的病实在太重,即便是手术成功了,他也活不长。但我还是在想,医学在飞速发展,总该能换回安生的新生吧。可是安生能等到那么久吗?他小小的年纪,从八个月开始,几乎每天都发作几次心脏病。每次犯病都痛苦不堪,他能承受多久这样的折磨?

想尽生命的意义,如果死终是人生的归期,每个人都在向死亡迈步,那么早走一步,晚走一步,又有多少区别呢?

如果生对于人是一种折磨,那么死,又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有一个诗句经常在我头脑中回旋:

死亡弥留山涧

等着我

款款而入

那种视死如归的感觉时常缠绕我、消磨我,也让我想通了安生早逝的问题。但我仍然自相矛盾着。

就让安生早早解脱生的苦痛,让死神帮助他寻找到真正意义的安生吧。然后把所有的不幸与哀苦,统统留给我。我愿意也必须承受一切。因为是我给予了他一个不健全的生命。

今天是安生的生日,安生如果活着,也该七岁了。

生命的启示

乔叶

“那是你的孩子在哭吗?”朋友打电话来,听到我话筒里传过去的婴啼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道:“是的。”

“你有孩子了?为什么一直没听你说?”朋友大惊。

我无话可答。其实岂止是她,我几乎没有告诉我所有的朋友。甚至在她刚才问我的时候,我都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告诉她:那是电视里的婴儿哭。

结婚已经3年了,孩子当然不属于私生。但是我却一直对母亲这个词感到羞愧和惶恐。也一直在为母亲这个称呼做着艰难的心理准备,却总是感到没有准备好——也许根本无法准备。

有些事情不能想象,只有承担了才会知道。

对于自己这种异于常人的心理,我也感到十分好奇:为什么别的女人都可以很坦然很平静地面对自己延续的生命,而我却如此地胆怯和窘迫?琢磨了许多,我才明白:与其说我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这种角色转换,不如说是我不愿意去冒险。孕育是一种冒险,分娩是一种冒险,抚养也是一种冒险。总之,从想要孩子的那天起,你就开始了这种贯穿一生的爱的冒险。而且在这种冒险中,还要负担一种成熟的责任。而在我的内心深处,却一直想像童话里那名叫“彼得·潘”的孩子一样,不要长大。

然而我毕竟长大了,也居然有了孩子。我学会在琴棋书画里拌进柴米油盐,也习惯了往风花雪月中搅入酱醋茶水。“女人脆弱,但母亲伟大。”有人如是说。我承认我有着脆弱的天性,但我却也没有错过可以伟大的时机。这一点让我有理由为自己骄傲。

“一月孩,精似驴。”这句俗话虽然不雅,但是确实颇有道理。

因为是剖腹产的缘故,我的奶水下来的特别晚,爱人就用奶瓶喂了他一些白开水,后来又喂他糖水,他就不愿意再喝白开水了。再后来喂他奶粉,他就对糖水不再感兴趣,甚至如果把奶粉冲得稀一些,他就会用舌头把奶嘴推出来。而且我们还发现,刚开始奶嘴上的奶眼戳得很大,喝奶时只听得他喉咙里咕咕咚咚地响,有几次差点儿呛着他。可是当我们给他换一个小奶眼时,他居然不吸。

“他嫌奶眼小,吸着费劲儿。”护士解释说。

“他有这么聪明吗?”我又惊又疑。

“不是聪明,而是本能。惰性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护士笑道,“所以我劝你即使没有奶水也要让他多吸几次,不然再过几天,你就是有再多的奶水,他也只会吃奶瓶,奶瓶容易吸,省力。”

我谨遵医嘱,赶紧让他吸我的空奶。果然,他怎么也不吸。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又狠心饿了他几次,他才“肯张金口。”吸的时候,居然也很专注。圆圆的头一拱一拱,小嘴吧嗒吧嗒仿佛里面有无尽的甘泉——其实连一滴奶水也没有。

孩子真傻。这么想着,看着他的神态,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怜惜和感动。人固然需要天生的精明,就像孩子不愿意喝白开水却愿意喝糖水一样。然而人有时候也需要抵抗这种天生的精明而去进行一种后天的努力,就像孩子需要抛开奶粉而去习惯母亲的乳汁一样。而且,在进行这种努力的时候,必须得专注、痴傻,有一种不计前提和不料后果的无知和笨拙,才可以做到最好。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居里夫人在为那一克镭而做的成卡车成卡车的实验一样。那时的居里夫人一定像一个婴孩,最终才会得到那一点点儿闪光的镭。而就是这么一点点儿镭,就在整个世界上照亮了她的姓名、灵魂和生命。

“又长个儿了!”

“眼睫毛又长长了!”

“脸又长宽了!”

姐姐每隔几天来看孩子,都会发出类似的感叹。而我天天和孩子在一起,却总是嫌他长得太慢。

“什么是快?难道要孩子吃一天就上一斤膘的生长素?”姐姐说,“有时候自己下功夫的事情,就是有了长进也不觉得。”

姐姐的话忽然使我想起了许多文学爱好者和读者朋友向我求索“写作诀窍”的事。我蓦然发现:写作和养孩子在许多地方都大同小异。

难道不是吗?

文章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写,孩子要一天一天地去养。书要一本一本地去读,奶要一口一口地去喂。写作要一种人生一种人生地去体验,育儿要一种滋味一种滋味地去品尝。经历了无数的酸甜苦辣和欢喜悲哀,也经历了无数个艳艳旭日和漫漫长夜,文章才有底蕴了,只有你知道这灵气是从何而来。而孩子的灵气正如文章的底蕴一样,你亲手滋养却往往浑然不觉。——因为你已把太多的心血与精神耗尽其中。一个人,怎么会那么明晰地注意到另一个分解出来的自己呢?

因此,我个人觉得:对许多写作者而言,寻找“诀窍”如同寻找孩子的“生长素”一样浮躁而可笑。如果你能以母亲对待孩子的沉静、投入和热爱去对待每一篇文章每一个字,那便找到了最大的“诀窍”。

总之,写作和育儿一样,不仅是一件身体的事情,更是一件心灵的事情。每一个人在走进这两件事情时,都应好自为之。

起初不大懂得,干什么都毛手毛脚的。挨了母亲好几次训斥,才知道:在孩子身边,任何动作都要轻柔,因为——孩子怕风。

“屋里哪来的风?”我问。

“没学过物理吗?空气的流动就是风。”母亲笑道,“开门有风,走路有风,拖鞋打地有风,掀一掀被子也有风。”

“那么,我举手投足穿衣戴帽就都有风了?”

“当然。不过是风大风小而已。”

我惊奇地看着孩子。天哪,那么精灵的孩子,连这种微小的事物他都能够感知。风既然无处不在,那么孩子的这种感知不是也无所不至了吗?

孩子衬出了我的愚钝和衰老,让我明白:我必须带着对生活全新的敏锐触觉去“捕风捉影”,才会写出细致深切的好文章,也才能够像孩子一样纯净而新鲜地在年轻之外真正地长大。

关于孩子的笔记还有许多,如一串散乱的珍珠,虽然缺乏秩序,却天然地记载着孩子对我的充满生机的启示。它们将使我变得越来越接近于宽容和睿智,也将使我慢慢地成为一个神情气爽的女人和一个无限仁爱的母亲。我将一页页地保存起它们,把它们制成记忆里真实而幸福的标本。

感谢孩子。如果说我在有意中为他打开了一个世界,那么他在无意中,同样为我打开了一个世界。

房子

阿丹

嵌在一团茸茸绿茵上的小楼典雅俏丽。淡黄色尖尖的屋顶,晶莹的棕黄色罩面,半悬出楼面的紫蔷薇色圆形阳台,奶白色落地长窗……

那是我的吗?带着疲惫与惊异的心情面对它时我问自己。是的,是你的!那淡黄色的屋顶似乎正温柔地向我颔首。

那的确是一幢漂亮的小楼,我能想象出屋内亮着柔柔的灯光,灯光下一定融着团团温馨……

在干冷的树叶还没绽绿的日子,佳佳就在数着那个生日。“妈妈,您生日那天我要送您一件礼物,一件非常非常棒的生日礼物。”她稚嫩的声音里努力掺进郑重。

“送什么,能先披露一下吗?”我有些胀涩的眼睛和佳佳眼里的真情光彩融会着。

“不!现在保密。”佳佳用食指坚决地抵住双唇。

会是什么呢?我认真地想象着。佳佳歪着小脑袋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没有了准确的感觉。是贺卡?去年佳佳就送我一帧至今还溢满馨香缀满祝福的生日贺卡。不,相同的东西缺乏新意,佳佳不会去重复自己。是一束盛开沁着芬芳的鲜花?送鲜花很浪漫很时髦,时髦得城里好像一夜间就冒出了许多鲜花店。也许是其他的什么——这个很难琢磨的女孩。

等待那个意外,就像心平气和地等待命运中的每次机遇。确切说,我是等待来自女儿无论何种方式的那份笑靥,那份挚情。

没有想到,那一天我回来很晚,期待我归来的灯光也显得有些疲倦。女儿抱着她的长毛绒大白兔睡熟了。小嘴撅着,在淡黄的光晕中看去就像一瓣娇嫩的花蕾。枕边是一个精美的礼品盒。我的心怦然一动,俯下身寻着那花蕾的幽香吻去。佳佳,你早就期待着了,妈妈知道。你会怪妈妈么?终日里妈妈像男人一样地在外奔波——然而妈妈太无力了,就像虽已望见了远方那个笼罩着金辉的高高山顶,但凭妈妈的体力能力却永远无法登上那个山顶一样。

小心翼翼地掀开礼品盒,我看见一座房子,一座很华贵很漂亮的房子。我想哭,心一阵阵发热。不!不能哭!该高兴的时候不能哭。

是的,我总在渴望。在春风夏雨中,在秋凉冬寒中渴望。目光因此被季节拉得好长好长。

那些日子里,我和佳佳挤住在她单身的二姨家。一张床睡不下三个人,佳佳就坚决要睡在地板上。我心里很酸楚。

而我们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巢。因为有了暂时的栖身处,我们便也失去了分得房子的机会,这对我们就是辩证法。二姨家很僻远,在这座带状城市的西边一头。佳佳上学首先要走三十分钟路,再倒两段车,即便车顺也要一个小时。冬天出门时星星还没褪尽,回来时星星又缀满了天空。佳佳常仰望着天空的星星说,你是我最好的伙伴……

躺在不眠的床上,无奈地容忍着城市夜生活的粗俗与喧嚣。楼下挨肩排列的一个个餐馆酒店在披满瀑布式的灯帘下招呼着来来往往的顾客,时时爆发出嚎叫似的令人心悸的“卡拉”高调门的猜拳行令声和酒醉后粗鲁的叫骂声,令你疲倦不堪的躯体腻歪而烦乱。没有一丝睡意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灰白的屋顶,心里灰蒙蒙一片。屋顶上面的天空不是很辽阔吗?那么,什么时候会有属于自己的宽敞屋顶?什么时候会有一个宁静的所在?我想着布置一间很像样的书房,想着该买一台电脑打字机(再不必蜷伏在餐桌上爬格子了),想着女儿再不用披星戴月,小狗儿似的趴在车上呼呼睡去……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撵也撵不去。

也像天上的星,我无法不整夜地辗转。

申请要房的报告情真意切,也有主管领导的签字。然而熟知内情的人说,排队要房的队伍像穷庙施粥,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人多得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便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算了,攒钱买房!我在心里发狠,钱却厚实不起来。真幼稚,靠仅有那点工资怎能买得起房?还吃不穿不用不?也想,快房改吧,在那共同的原则面前会人人平等的……

总在不断盼着盼着。

终于盼到了!盼到了女儿为我买来一幢“房子”。

我珍视这种赐予,这种真情。我把它置于案头,与陈杂的书籍笔墨一起,它总是很惹眼,很温馨。迎着窗外投进的缕缕阳光,久久地面对它时,心里潮汐似的涌起种种暖意。是的,我很满足,我很欣慰。尽管这很像望梅止渴,但这对我也足够了,毕竟这也是一幢“房子”。物质的我们无法进入,精神的我们却早已享有。足够了!我不止百次千次地深省,自己确如有人所划分的是属于那种不切实际很“精神”型的女人。只要能始终面对并沉湎于某种美好的情境,只要能获得某种心灵上的慰藉便足够了。而我也只有生活在精神的幻梦中,生命才不致枯竭。这是一种挺好的活法,是一种缘分。尤其是在眼下,这或许就是我能身居陋巷、固守清贫而如一泓清水宁静安然无欲无求的释想吧!

淡黄色的尖尖屋顶仍然向我颔首。心底的感觉告诉我,即便是有风有雨的日子,女儿送的这幢房子,女儿的真实存在,都会为我撑起一片天空,遮起一道屏障。

然后,我们走进各自的世界。

那江,那村,那人……

芳子

四月初时,虽不见烂漫的金达莱盛开,但两岸的青山,却已经把鸭绿江水染了一层幽绿。江水缓而又缓地流淌着,宛如一个并不急躁的淑女。江面上,不见有木船飘荡,也不见有小鸟飞翔。

云天灰灰,暮色昏昏的。我一个人轻轻寂寂的,在江滩上行走着。江滩上的淤泥风吹日晒,形成了瓦砾一般的图案,很好看的。一道用干泥块筑起的长城。蜿蜒着在江滩上伸延开去,拦住了我的脚步。

是这江边那小村里孩子们天真的游戏吧!一个简单的梦。

这时,晚风送来了轻微的江水的波涛声,还有从邻邦朝鲜那边的山坳里传来的鸟的暮啼声。

当那条黄狗叨着一只白色的船一样的鞋,向那只旧木船跑去时,那时,我才看见岸滩上搁置的那条旧木船,和船上站着的那个凝立不动的男孩儿。也就是在那时,我才隐约地听见晚风中飘荡着的他那忧郁的歌声。

那支歌怎么听着都是只有一句歌词:一只新木船在江上飘行,那是我的木船啊!……

那“啊”音拖得长长的,在暮色中,随着晚风长长地飘着时,那江边的暮色,便多了一些凄凉的韵味,而那晚风也显得有些凉了,我竖起衣领,这让我感到有些寒冷。

“五儿!五儿!回家了!”

一个沙哑的苍老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老树一样的身影蹒跚着朝江滩上,朝着那只旧木船走来。

“爹,你怎么又来了,晚风凉呢,你腿上有弹片,着了凉,又要腰疼呢。”

那一直凝立船上不动的男孩儿,这时一跃而起,搀扶着老人往回走去。

天上一弯冷月,几颗寒星,淡淡地照着那个老人和那男孩儿紧紧依偎的背影,上了土丘,进了一座白墙的小茅草屋去了。

第二天,我在江边的水没地里又看到了男孩儿的身影。虽然昨日暮色昏昏,但他的歌声,使我一下便确定这个手扶犁杖,头发长长的男孩儿,一定是昨日暮昏里,在江滩上的旧木船上唱新木船的那个男孩儿,他叫五儿。

那五儿手扶着犁杖。在那长长的水没地里耕地播种。地头上坐着一个老人,一张木刻似的脸,忧心忡忡地望着那长长垄上播种的儿子,嘴角边挂着一丝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凄楚的笑容。

望着这一老一少,我的心绪竟复杂得有些纷乱,为什么,却是说不清的。

这个老人,当年也曾参加过硝烟弥漫的朝鲜战争,腿上至今还留着战争的弹片。但他却仍似一棵苍劲的老树,坚挺着腰身,同五儿一道来支撑坡上的那幢小茅屋。

茅屋虽小,想支撑起来却不太容易,因为五儿没有娘,灶台上的活全由五儿来干。五儿还会用手摸鸡蛋,孵化小鸡崽。五儿会嫁接果树,山坡上的果树,全是五儿从山里嫁接回来的。父亲当爹,五儿当娘,五儿还要担当父亲的那条残伤的腿,茅屋的日子就这么维持着往下过。

小村婚嫁早,该有个女人来顶替五儿灶台上的活,但父亲没有钱替儿子娶媳妇,只有很悲伤地垂下他那一生从不肯垂下的头,他的头发已是灰白。

那一根一根的垄真长。似乎长得没有尽头。

五儿辛苦地耕种着,却不知秋天里会不会有收成。

在这个小村的村头江边的一块田地里,耸立着一座山石,村里的老年人说,那山石是龙头。沿着山石向后蜿蜒起伏的山脊是龙的身子。鸭绿江的水便是这龙嘴里吐出来的。

这条龙常常要发怒。龙一发怒,鸭绿江水便就漫涨,江边的那些田地,常常是被淹没了的。所有耕种的希望,瞬时便被浩茫的白水冲没得无影无踪。

白辛苦一场。但这个小村的人们,每年还是始终坚持着耕种,因为每年的开始,心里都会存着一份收获的希望。

也许就是这希望支撑着五儿的父亲拖着残腿,往垄沟里撒下种子,也许就是这希望支撑着五儿,手扶着犁杖,走在那长长的垄里……

忙完了白日的开始,当暮昏来临的时候,五儿又推开家门,到江滩那只破旧的木船上,很久很久地坐着,望着江面,不自觉地哼着那支歌:一只新木船在江上飘行,那是我的新木船啊!……

江风把最后一抹残阳吹落到树丛中,把一弯月牙从树丛里再吹到清凉高远的夜空上,暮色的江滩上,便只剩下五儿和他的旧木船,还有他新木船的歌声了……

5年的世界

凤凰

5年前,他18岁,高中毕业。那时,他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可惜家里没有钱,读不起,没有办法,他只得进了城,开始谋生。在城里转了两天,总算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是当一名送水工。他一没有阅历,二没有工作经验,有的只是年轻力壮,当送水工正好合适。

他很珍惜这份工作。每天,他都得卖力地骑着自行车在街上穿行,自行车后面挂着三四桶纯净水。他送了一家又一家,来来回回地跑,在城里穿来穿去,把每一条街都跑过了。送水得送到客户家里,有时遇上几层楼没有电梯的,他就得用肩扛上水,送上门去。一天下来,累死累活。开始的时候,他受不了,晚上腰疼得睡不着觉,可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同他一起当送水工的,没干几天,就因为受不了而跑了。一段时间过后,他总算适应了。

他对每一位客户都很有礼貌,敲门总是轻轻的,进门总是把鞋子脱了,光着脚进屋,而且每送一位客户的水,他都会记下客户的地址,并在心里默念上几遍。这样,下次送水的时候,就不用走弯路,可以走最近的路。如此一来,他的效率大大提高了,每天,他都能比别人多送些水,这样,他的收入也大大提高了。

一个送水工,一般每个月只有500块钱的收入,而他,也不过只有600块左右。那些送水工,干上一年半载不干了,另谋高就去了。而他,干了一年又一年,有认识他的人,告诉他说,年轻人,你有文化,又年轻力壮,怎么不去找更来钱的事做?这送水是没文化的人干的体力活,不应该是你干的。他却告诉别人说,我觉得送水挺好的,我喜欢干这事!别人听了就摇头叹息,背地里说他只能干一辈子送水工,只能一个月挣几百块钱,说他是个十足的傻瓜。要知道,城里有好多高中生一个月都能挣上1000多块钱。他不去找更来钱的事做,当送水工,不是傻瓜是什么?

5年,对于一个工作辛苦的人来说,很长,但是对于一个工作快乐的人来说,则很短。5年,他开开心心地当一名送水工。5年过后,他终于辞职了。

以前,多次有人劝他不要当送水工,他都不听,现在,没有人肯劝他这个傻瓜了,他倒主动地辞职了。他用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开了一家送水公司。人们觉得他必定失败无疑,城里的人家,早就订水了,他新开,谁订他的水?

人们都错了,他没有失败,有很多人订他的水,订他水的人,是他这些年认识的客户,以及客户的亲朋好友。每天,他的送水工来来往往地将公司的纯净水一桶桶地送出去。现在,他送水的业务占据了全城的一半,别的送水公司只有几名送水工,而他的公司,则有几十名送水工。他每天不再需要去给人送水了,他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办业务就行了。

听了他的故事,我觉得这是一个奇迹。一个小小的送水工,竟然成了一个有名的送水公司的老板。我问他,你是怎么出人意料创造了这个奇迹的?他说,在这城里,干上5年送水工的人有几个?他们大多只干一年半载,而我一干就是5年,在这5年里,我结识了不少的客户,还跟他们的亲朋好友认识了。我给他们的印象都很好,我说我要开公司了,问他们订不订水,结果他们都表示愿意订我的水。况且,他们根本不记得我以前的那个送水公司,也不认那个公司,他们只认我这个人。如此一来,我的公司一开张就赢得了这么多订水的客户!

最后,他又笑着对我说,一个人,只要认认真真地干一件事,只要干上5年,就一定能够干出成绩,创造出一个世界来!

这话我深信不疑。现在,我们太多的人,总是在一件事情上,干上几个月就待不住了,一心想着更来钱的事。如此一来,又怎么能在一件事情上干出成绩呢?认认真真只钟情于一件事,谁能坚持干一件事,干好一件事,谁就能获得成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从中学到大学都没有的知识

张小失

“世界很复杂,充满变数”中文教授说,“包括那些看似简单的事物。”

马上就要毕业了,大学生们心情浮躁,来上课的人并不多,而且似乎都心不在焉。

“在大家信心十足、跃跃欲试的时候,我想给你们一点提醒。”教授敲了敲讲台。今天他两手空空,没有带书和讲义,“因为大家未必识庐山之真面目,所以过于自信有时会导致狭隘。”

这句话分量有点重,学生们开始注意教授。黑板上教授写下“中学到大学”几个字,问:“知道它的意思吗?”

学生们笑了,没有人回答,是不屑于回答。教授说:“的确太简单了。”然后转身添了“都没有的知识”几个字,问:“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谁来念一下?”

学生们仍然在笑,没有人愿意站起来当“小学生”。教授只好自己念:“中学到大学都没有的知识。”然后解释,“是的,你们的学历令很多人羡慕,但是,学历与学问是两个概念,后者的内涵实在太广阔了……”

学生们又开始聊天,交头接耳:谁谁进党政机关了,谁谁应聘于某某大企业,谁谁准备去南方……教授忽然提高嗓门:“一个小小的因素,就可能导致全局震荡!”

学生们一惊,都抬起头,教授见大家注意力集中了,笑眯眯地在那句话前加了一个“从”字,有学生轻声念:“从中学到大学都没有的知识。”教授立即指着他:“这位同学,请你读出这句话,注意断句。”

学生站起来,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念道:“从中学/到大学/都没有的/知识。”其他同学呵呵笑。教授问:“难道他念得不对?”学生们仍然呵呵笑,兴致盎然且轻松。

教授环顾四周,见没有人答话,叹了口气,扔掉粉笔:“唉,形成思维定式了,不利于面对充满变数的世界。”这时有个同学反问:“难道他念得不对?”教授断然回答:“只对一半!”台下的人再次提起精神,盯住教授开始念:“从中/学到/大学都没有的/知识!”

台下一片安静。教授得意地诡秘一笑,走下讲台:“诸位,很抱歉!作为一名中文教授,我竟然在与各位道别的时刻玩了一次小学生的文字游戏。不过,我用心良苦,因为你们即将面对的社会的确充满了——从中学/到大学/都没有的/知识,而你们又必须从中/学到/大学都没有的/知识。”

台下的学生们纷纷起立,向老师报以热烈的掌声。

能耐,就是能够忍耐

李才

韦文军的传奇般的发家史被同行炒得沸沸扬扬,版本众多,自己也毫不避讳:“其实我是刷马桶出身。”

轰不走的应聘者

第一天应聘时,韦文军忐忑不安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你好,我叫韦文军,今年刚毕业……”话还没说完,老板头都没抬一下:“出去!出去!我们不要刚毕业的!”韦文军当时感觉喉咙好像被石块堵住了一样,但他仍小心翼翼地说:“虽然我刚毕业,但是我挺有天分的……”罗老板粗暴地打断了他,高声地说:“出去!出去!我们员工个个都有天分!出去……”

韦文军马上拿出作品放到桌面上,罗老板扫了两眼,感觉还有点意思,耐着性子对韦文军说:“我们这里是无纸化办公,要求熟练操作电脑。”韦文军连连说:“我会,我会电脑!”软磨硬泡之下,罗老板答应试用他几天。没过几天,罗老板又走过来请韦文军走人,原来罗老板看出他只是会点皮毛。

如此三番五次的“摧残”,换了别人早就打退堂鼓了,偏偏韦文军是个天性倔强的孩子,他决心“赖”在这家公司不走了。

有人曾对他说过:在深圳自尊心最不值钱。一个人只有战胜自己的恐惧跟小小的面子,才能在这块土地上立足。

韦文军表示,他只想学电脑,不要公司任何报酬,只要管他吃住就可以了,并且每天为公司打扫卫生。罗老板最后开了个苛刻的条件,必须负责每天打扫公司的卫生间,包括刷马桶。

上帝的恩典

这家装修公司从此多了一个忙碌的身影。韦文军每天要把近700平方米的办公场所里里外外打扫个遍。从清晨一直干到中午,其间简单扒口饭,然后接着打扫厕所。等全面清洁工作做完后,大半天时间也就过去了。余下时间韦文军便坐在别人电脑前,看着别人操作。等大部分人下班后,韦文军再收拾一遍众人留下来的垃圾,匆匆吃过晚饭,趁着夜深人静看各种专业书籍,并且上机练习操作。

后来,韦文军觉着自己太缺乏建筑常识,想到总工程师那里去“偷艺”。他瞄准空子给“总工”端上一杯热茶,总工头都没抬一下说:“你刷完马桶洗手没有啊?”韦文军并没有轻易退却,他发现,这位总工每晚动笔之前必喝一口白酒,于是韦文军动用自己不多的积蓄买来各式名酒,还捎上一些下酒小菜,总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此后韦文军坐在他的身边被默许了。

道是无情却有情

有天夜里,罗老板主动来找他谈话,老板推心置腹地说起他自己。原来,他自己是哲学硕士出身,初到深圳的第一份工作竟然也是疏通下水管道,跟马桶结下了不解之缘。因为他当时看准了深圳这座移民城市装修市场的空白,于是放下书生架子做起疏通马桶的工作来,并由此攒下了创业的“第一桶金”。

他还说:“我对你的无情实际是一种有情,希望你能在苦难中得到教训跟收益!”最后还谈起了《圣经》里的“马太效应”:所谓强者越强,弱者愈弱,一个人如果获得了成功,什么好事都会找到他头上。大丈夫立世,不应怨天尤人,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啊!

从那以后,公司任命韦文军正式上岗做设计师,每月底薪1000元,时间一长,罗老板发现韦文军的3D装修效果图画得好,中标率非常之高,经过反复研究,他发现韦文军色彩感觉特别好,马上提拔韦文军做设计总管,月薪加到6000元,并放手分给韦文军一些大项目做。这期间韦文军跟客户面对面接触的机会日益增多,增进交流的同时,工作局面日益复杂起来。许多心术不正的客户企图收买韦文军,通过金钱贿赂拿走公司的光盘与图纸,以躲避支付大宗的尾款。韦文军从不为所动,一一婉言谢绝。

能耐就是能够忍耐

1999年7月,公司接到了一个大单——“东海庄园”别墅群规划,设计费为200万元人民币,全部由韦文军一个人来完成。这时的韦文军已经很老到了,上学时他的风景水粉画功底此时此刻大大地派上了用场。短短两个月内光3D效果图就画了37张。客户看了韦文军的图纸后赞不绝口,痛痛快快地将尾款全部划到公司账上。

此后韦文军又被提升为艺术总监,专门负责为3D图纸的艺术效果把关。他的月薪被加到两万,并另有年终提成。回想起自己一年前还在替公司刷马桶,韦文军感慨万千。

两年之后,韦文军带着积攒的50万元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装饰公司。与以往“惯例”不同的是,打工仔同昔日的老板成了铁哥们儿,韦文军与罗老板成了感情深厚的朋友。

重提过去那段往事,韦文军称刷马桶的经历实属上帝“负面的恩典”,他会抱着感恩的心去看待这段故事。他告诉我们一个成功的“秘密”——所谓能耐,就是能够忍耐!

不必为勇敢道歉

徐明杰

为了迎接全国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学校举行了一次预选。预选赛上高手云集,他们慷慨激昂的发言使整个比赛精彩纷呈,高潮迭起。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参赛者都表现得光彩夺目,其中有一个男孩就出现了严重的错误。

可能是由于紧张,男孩上台时手有些发抖,他不时用眼睛观察评委老师们的面部表情,似乎想从中寻求一些鼓励和帮助。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紧张就像挥之不去的烟雾笼罩着这个第一次参加英语演讲的小伙子。其实他漂亮的音色和耐人寻味的话题已经吸引了评委和全场的观众,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因为紧张而忘词了。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成了真空,原来滚瓜烂熟的稿子他居然一时想不起来。由于沉默时间太久,观众席中响起了嘘声。没有办法,他只有向评委老师请求再次开始。然而上帝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在同一个地方,他又忘词了。他无助地看着所有观众,脸憋得通红,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想起来该说的话,只有轻轻地道了一声Sorry,默默地走下讲台。谁都可以想像到当时他心里有多么难过,他对自己又是多么的失望。

比赛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其他选手依旧慷慨陈词。只有那个男孩坐在选手席的角落里默默地翻看自己的稿子。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演讲竟以这样的结局而告终,他似乎体会到万念俱灰的滋味。

不久所有参赛选手都结束了发言,除了没有完成比赛的男孩,每位选手的得分都已公布。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产生了代表学校参赛的三名选手,所有人都把掌声和羡慕的目光献给他们。

这时,英语教研室的阎教授,一位备受同学爱戴的中年学者走上讲台对此次比赛进行总结。他称赞了胜出的同学,指出了其他选手需要改进的地方,并对大家的英语学习提出了更高的希望。这一切,男孩听起来是那么刺耳,他害怕阎教授会提到自己,他真想逃掉。

可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在人的一生中,一些偶然因素经常让我们对自己失望,但是我们不能放弃希望。偶尔的缺憾和能力无关,它代表的只是经验的欠缺。我们总是把一次成败看得很重,但我们应该知道,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给予一个机会可以给失望的人一束阳光,抓住每一次机会,也许就能改变你的信念和生命。我的话讲完了,哪位同学有话要说吗?”

男孩当然知道,此时该说话的正是自己。他抬起头,正碰到阎老师期待的目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男孩终于鼓足勇气站了起来,他用他最坚定的声音说:“我对我的失误感到抱歉,但是我是否有机会再来一遍?”

“当然可以,而且你不用为自己的勇敢而道歉。”

所有人都表现得那么友善,静静地为这个男孩当着额外的观众。放下了一切包袱,这一次男孩的表现真是太好了,那篇倾注了他几个星期心血的演讲稿感动了每一个人。带着一份昂扬,他近乎完美地完成了演讲,整个过程中,观众不断为他报以掌声。很多人对他以前的失误甚感惋惜。在结束的时候,男孩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十几分钟前我还认为我的这篇讲稿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听众,我也陷入自卑的低谷,但是现在我又重新找到了自信。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阎老师给予我的机会,感谢所有倾听我的朋友。”

其实那个男孩就是我。我至今还记得阎教授说那段话时我激动的心情,那个额外的机会真像是一束阳光驱散了我心中的所有阴影。我也很庆幸当时自己勇敢地把它握在了手中。人不能因为失误而丧失希望,只要你敢于站起来把握机会,成功就离你不远。虽然那次我最终也没有参加全国比赛,但是我所获得的感悟让我终身受益。

第三名是个旁听生

李志刚

1992年5月,一位刚拿到律师资格证书的大学生很偶然地听说司法部正在北京举办中国首期证券资格律师培训班。他知道,证券市场在中国还是个新生事物,拥有证券从业资格的律师在中国还没有,如果能拿到这块“敲门砖”,意味着成功已近在咫尺。

第二天,他和两个同学找到司法部,当他们向主管培训班的处长说明来意后,处长耐心而坚决地说:“第一批参加培训的都是资深律师,是经过各省层层筛选审批产生的,而且每个省只有一两个名额。你们是没有机会的!”

3个年轻人沮丧地走出司法部大楼,可那个大学生越想越不甘心,便独自折了回去。他对那位处长说:“我想交钱旁听,可以给我一张证吗?”处长两手一摊:“这个班根本没有旁听的概念!小伙子,以后再努力吧!”说完,处长就走了。

回到寝室,大学生还在为如何抓住这个机会而四处打探消息,同学们纷纷讥笑他是在痴人说梦。晚上,当大家到三里屯泡吧时,这位大学生独自找到司法部值班室,打听到了那个培训班的地址。

第二天早上5点多,大学生转乘了3辆公交车,早早出现在培训班所在的邮科院培训楼门口。可因为没有听课证,值班门卫不让进,他只好在楼口徘徊了两个多小时。快8点时,他发现楼口有工作人员在搬培训资料,就趁门卫不注意,连忙赶上去帮忙。从一楼到六楼,别人跑一趟,他跑三趟,挥汗如雨,不敢有丝毫倦怠。工作人员以为他是学员,也就没怎么在意。

就在这时,那位处长驱车到培训班视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学生,忍不住笑着说:“你别这样故意感动我好不好?我就是让你旁听,但因为没有报批手续,即使你考过了,也不可能得到资格证!”工作人员恍然大悟,都被这个小伙子求学的精神深深打动,纷纷为他说好话。处长也心动了:“我们有话在先,拿不到资格证,可别来找我!”

3个月的培训,大学生很刻苦。考试揭晓,他得了全班第三名。全班58人,前50名就可以拿到资格证。

拿到成绩单后,尽管很无奈,大学生还是硬着头皮找到那位处长。对方一见到他,不禁苦笑:“你呀!怎么考了第三名呢,这叫我帮你不是,不帮你也不是!”大学生诚恳地说:“那你就帮我吧!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望着小伙子不屈的眼神,处长终于感动了,他当即向部领导详细汇报了情况。就这样,司法部指示湖北破例为这个小伙子补办了手续。

拿到了“敲门砖”,正赶上湖北地区的公司纷纷上市,而上市必须向有关部门出示拥有证券资格的律师意见书。当时在湖北拥有资格的律师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位大学生。

小伙子抓住机遇,两年内,为全国15家公司上市立下了汗马功劳,赢得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成为武汉市第一个拥有高级轿车的大律师。

回首往事,他说:“当初,我也以为拿到资格证是不可能的事,但我不愿放弃机会,所以机会也就不愿放弃我了!”

淤泥里开出来的花儿

安宁

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便习惯了家里被来找父母讨要公平的人挤得满满的,他们在窄窄的房子里大声地吵闹、怒骂,甚至有时候会与父母打起来。我在一旁边写作业、边听着这样一场高潮迭起的闹剧,有时候会对着那些想要按我父母一顿的人笑笑,他们也是对父母一贯想占人便宜的毛病没办法了吧,否则不会在临走时看见我殷勤地给他们开门,怜爱地冲我叹口气。而我,在他们瞬间柔和下来的眼神里,会觉得开心,好像那种被别的小孩子鄙视的痛苦,亦跟着消散了一样。

我的父母做小本生意,从来都缺斤少两,最起码的公平,在他们心里,没有一点概念。就是每年交学费,他们也要跟老师讨价还价,让我在同学们面前,跟着他们受尽了白眼。他们那么自私,连我这个小孩子都能明辨是非的事,在他们口中,却偏偏要争出几分对他们有利的歪理来。我所能做的,惟有在他们一次次让我在人前觉得尴尬为难、甚至委屈受辱时,奋力地让自己从这种泥泞里跳出来,朝着自己想要的有芳香的道路,拼命奔跑去。

但还是有跳不出来的时候。读大学以前,我永远是班里最后一个交学费的人,不管我用何种方式与父母嬉笑着要钱,他们都会一律冷冷地回答:没钱。他们只是觉得不舍,白白地把自己挣的钱交给别人,宁肯拖到最后,让钱在自己口袋里捂得烫手了,才一脸不悦地拿出来。我也永远都是那个朋友最少的学生,不管我怎样拼命地往周围的小圈子里挤,都无济于事。他们总是很尖刻地当面对我指责说:我们不想和骗子和小偷的女儿做朋友!我想给他们解释,尽管我的父母是坑蒙拐骗的人,但恶习是不会遗传的,我和他们中的每一个女孩子一样,善良、上进、懂得给人关爱。这样的解释,奏效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骑车上学,在路上他们对于我热情地打招呼总是理也不理,便嘻嘻哈哈地飞驰而过。我从没有对未能加人到那样一个朝气蓬勃的小团体里去失望过,我相信父母甩给我的东西,我会干干净净地甩开去,像骑车时将路上的积水欢快地溅出去很远一样。

那是我最忧郁也最快乐的时光,我会因为在菜市场上,看到父母被人揪住衣领还据“理”力争而觉得哭笑不得,亦会因为能始终笑着将那些来找父母“算账”的人,一个个地打发走而感觉到开心。我记得偶尔会有男生在路上截住我,和我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废话。尽管他们没有写情书给我,只是喜欢与我天南地北地闲扯,但我却会为此兴奋上很长的时间,不是为女孩子都向往的爱情,而是因为这样地被人嘲弄,还能有人喜欢。那是一段像莲花一样向上努力生长的过程,周围皆是淤泥,可是当我被赋予了生命,我就不会辜负这一段生机的旅程,而且,开出一尘不染的洁白花儿来给世人看。

我在读到高三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可以心心相通的朋友。他们去我家里做客,从不会因为父母的冷淡和自私而对我心生怨恨,他们知道我是与父母不一样的。甚至后来母亲因为偷了附近工厂的器具,被拘留了一个月,几乎成了小城人人皆知的新闻,但我的这些朋友,还是进门来礼貌地喊母亲“阿姨”,还是鼓励我报考最喜欢的英语。我的真诚和无忧,感染了他们。

后来我读了大学,身边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人品糟糕的父母;但每有朋友要去家中做客,我还是会把父母的待人习惯和盘托出,我只是想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看到我父母的为人,请不要因此怀疑我对他们的诚意。我无法选择出身,但我可以选择自己走路的方式。难过的时候我最喜欢看一部叫《蝴蝶》的法国电影,影片里那个叫莉莎的8岁小女孩,她被单身母亲一次次忽略,但却从没有哭闹过。她依然是一个快乐的小孩子,永远不会去悲伤,永远知道只有想办法,才能让大人明白自己,让陌生人喜欢上自己。片中主题曲的歌词,我几乎倒背如流。

“为什么漂亮的花会凋谢?”——因为那是游戏的一部分。

“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

“为什么木头会在火里燃烧?”——是为了让我们像毛毯一样的暖和。

“为什么大海会有低潮?”——是为了让人们说:“再来点儿。”

“为什么太阳会消失?”——为了地球另一边的装饰。

“为什么狼要吃小羊?”——因为它们也要吃东西。

“为什么是乌龟和兔子跑?”——因为光跑没什么用。

“为什么天使会有翅膀?”——为了让我们相信有圣诞老人。

这是一个孩子眼里的世界,一个在黯淡里依然知道要快乐成长的孩子的世界。而我整个的年少时光,即是这样走过,且在我融入这个社会的时候,开出让身边每一个曾经鄙视我的人,皆真诚惊叹的无瑕莲花来。

精与憨的故事

王志康

我在一家外企做业务主管时,手下有两位业务员的业绩最为突出。

其一是个浙江女孩。她能文会武,且善解人意、擅长公关,贼精。跑业务之前,她就列出准客户名单,并给每个准客户建立一个小档案,客户的简历、脾气性格、特长爱好一一记录在案。和客户接触时,她并不急着道明来意,而是和客户闲聊神侃,投其所好,爱足球的就和他聊足球,好书画的就和他侃书画,以子女为骄傲的就夸赞他的子女,总之是句句说到客户的心坎儿里,客户就对她有了良好的第一印象。建立了这个交往基础,下次再去时,客户往往就摆出了友好的态度。此时如果了解到客户有什么难处,她必竭力为客户排忧解难,使客户在友好的基础上又添了几分感激。一来二去,大家就成了朋友。这时再“不经意”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就有些顺理成章了。堡垒一个个被她攻破,单子一份份给她签下,她理所当然地成了公司的金牌业务员。

另一业绩突出的业务员和她截然相反,是一又憨又傻的陕西小伙子,还有几分口吃。当初招业务员时,老总本无意用他,岂料他天天往公司跑,一再表示自己喜欢这份工作,甚至说开始的一个月他可以不领工资。被他的执著所打动,老总破格录取了他。谁知培训结束进人实战后,他竟第一个签回了单子,接下来更是捷报频传。我仔细了解他的工作状况,除了勤奋执著,并无技巧可言。他每到一处,总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由于紧张,还常常词不达意。如遭到拒绝,他便红着脸告辞,但并不放弃,下次再去,仍然开门见山,仍然直奔主题,但表情和语气里都透出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韧劲儿。结果客户都觉得这小伙子一看就实诚,让人信赖。他报的价,也让人觉得不会有多大水分。而他的坚定执著,更能打动别人的心,使人终不忍再次拒绝,而心甘情愿地成全他。

浙江女孩和陕西小伙,一个贼精,一个憨傻,不同的与人打交道的方法,迎异的工作方式,却得到了相同的结果:都站到了塔尖,成为优秀的业务员。可见为人处世,并无固定模式,重要的是真诚待人。

艾尔比的水彩笔

张怿男

那天是星期五,有很好的太阳,我穿着一条肥大的工装裤在院子里修剪草坪,而我的丈夫和儿子正在客厅里吵嚷着下五子棋。草坪修剪差不多到一半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是那天的第一个电话,平时的周末,我们家的电话还真不多。儿子阿伦正在大声责怪父亲趁他不注意偷走了两步,父子俩争得面红耳赤,看来他们谁也不会去接电话了。我只好放下剪刀,脱下笨重的靴子走进客厅。

我赶到的时候,电话差不多已经响了一分钟,我能想像得到,如果我再迟一秒拿起话筒的话,对方一定要悻悻然挂机的。果然,当我拿起话筒还没来得及问好,对方就怒气冲冲地问:“请问这是艾尔比家吗?”。是个嗓门很大而且语速很快的老年妇女,显然她打错了电话。我跟她说:“对不起,您……”可没等我说完,她就接过话茬:“请您务必马上来爱华伦大街15号的文具专卖店一趟。因为您的儿子艾尔比现在在我们这里。”我正要把刚才的话接下去证明她打错了电话时,那边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啜泣声,跟我打电话的女人马上提高了嗓门:“偷了东西还哭,你的母亲会马上过来教训你。”我听出来了,那个叫艾尔比的孩子拿了文具店的东西,当店员要他告诉家里电话时,他只好胡乱说了一组号码。

我看了看我的儿子阿伦,他正为刚刚赢了爸爸一局而高兴得欢呼雀跃。我突然想去文具店看看,于是我说:“请您别吓坏了艾尔比,我15分钟后赶到。”我驱车前往1英里外的爱华伦大街15号,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文具专卖店。书店大厅里有很多人,有小孩,但更多的是大人。站在中间哀哀哭泣的一定就是艾尔比了,因为他的脚下有一个浅紫色的水彩笔盒子。我扒开人群,显然这个小家伙不认识我,但是当我把右手递给他的时候,他居然怯生生地伸出了他的手。我牵着他,温柔地说:“孩子,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把买水彩笔的钱搁在钢琴上了呢。现在妈妈把钱送来了,你去把钱还给他们。”

围观的人听到我这样说后开始散开,有个小姑娘甚至走上前来对艾尔比说;“开心点儿,没有人认为你是小偷。”水彩笔标价是5美元30分,我把一张10美元的纸币交给艾尔比,鼓励他自己去交钱。艾尔比有些迟疑,见我用慈祥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于是接过钱,低着头去收银台了。两分钟后,他将店员找给他的4元70分还给我,而我将那盒漂亮的水彩笔交给了他。

我牵着艾尔比的手走出文具店的时候,先前恶狠狠地打电话给我的老人跟我说:“我们错怪了您的儿子,而您真是一位豁达的母亲。”我朝她笑了,艾尔比见我这样,也很自豪地抬起眼睛,他跟先前骂他的老奶奶扮了个鬼脸。

走出文具店后,我提议开车送艾尔比回家。他说他的家离这里只有300米,我说那么再见吧,小伙子,希望你能描绘出最美丽的图画!他羞涩地笑了,紧紧地把水彩笔抱在怀里跑着跳着离开了,到马路对面后还回过头来跟我挥手。

我看出了一个6岁小孩由衷的开心和幸福。而一个6岁的小孩本来就应该这么幸福和开心的,即使他不准备跟店员付账就想把一盒心爱的水彩笔带回家去,艾尔比还只是个小小的孩子,他那么醉心于一盒普通的水彩笔,我宁愿相信他这么做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想要描绘他眼中美丽的风景。

而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我并不认为自己那么做有多么伟大。随着时光流逝,这件事情也渐渐从我脑海里淡去。但是12年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当我说了“你好!”后,话筒里传来一个小伙子的声音:“请问您是艾尔比的母亲吗?”“艾尔比?”我突然失声叫出来,对方在电话里爽朗地笑了:“我15分钟后会冒昧过来打扰您。”

15分钟后,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站在我面前,他没等我说话就张开双臂拥抱我:“12年前,我就想叫您一声妈妈了!我是艾尔比。”我突然泪流满面,虽然我一直没有忘记12年前文具店里的那个孩子,但是我从来没想到我还会再一次见到他。而且,如今的艾尔比,已经是纽约一所大学的美术系学生,他告诉我:“虽然我3岁就失去了母亲,但是从6岁开始就拥有了另一个亲爱的妈妈,这个妈妈用一盒水彩笔指引了我的整个人生……”

蘑菇转了一个弯

王奉国

那一年,我面临中专毕业,为了找个好单位,天天出去“扫街”,但仍一无所获。我学的是建筑设计专业,找了几家建筑设计院,人家要的不是博士,就是研究生。一负责人看着我的简历说,你读书时,还获过不少奖,不错!可是,我们这里暂时不缺建筑设计方面的人才,要不你先来我们这里干个保安什么的吧!等有机会再安排你。

我听了此话恼羞成怒,好歹我也是个优秀毕业生啊,让我去干保安,这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我气愤地回绝了那家公司。那段时间我非常苦闷,就回了趟老家。

父亲问我为什么回来,我便把找工作的遭遇向父亲说了。

父亲听后笑了,说,现在像你这样心态的人很多。算了,别想了。山上有很多蘑菇,咱们去采来,我给你做蘑菇汤喝。

我高兴地点头。

我和父亲爬到山上时,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采了。父亲说,咱们晚到一步。我听了很失望,想今天的蘑菇汤喝不成了。父亲说,咱们摘一些山果回去吧!这里的山果没有打过农药,也是绿色食品呢!

我和父亲摘了满满一麻袋山果,父亲说,今天摘的山果太多了,咱们也吃不了这么多,这种鲜东西,搁几天就会坏的,咱们一起背到山下小镇上的水果店去卖给他们。”

没想到还真卖了不少钱!这时,父亲让我在水果店等他片刻。

一会儿父亲就回来了,拎了满满一袋子东西。回到家后,父亲给我做了一锅蘑菇汤,我很吃惊,蘑菇不是都让人采走了吗?

父亲看出了我的疑惑,说,蘑菇是我用卖水果的钱买的。我们这里的人喜欢在山上采摘一些东西去卖钱。很多人都在抢时,我们不一定能够顺利得到,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走一些弯路,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捷径并不多。

可是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啊!

我明白父亲的用意了,父亲是用这件事来启迪我啊!

后来,我还是去那家公司,做了保安,在那里,我终于找到了一次机会,让领导发现了我的才能。当时领导很惊诧地问我,原来你还是个专业人才,怎么愿意做保安呢?我告诉他,我不来公司做保安,你怎么会发现我的才能呢?

父亲已经使我学会了,让蘑菇转了一个弯。

西宁有一抹透明的蓝

丑丑丫头

她看起来真小,也许不足16岁,低低的,150厘米的样子,却有两条长长的辫子,搭在身前。抬起头的时候,面颊有两抹高原女孩特有的高原红。穿蓝色碎花的裙子,干净的蓝,一如西宁的天空,蓝得清澈,蓝得透明,蓝得一如关于这个城市天空的传说。

从走出西宁火车站,她便一直紧紧跟在我们后面,小声央求,让我给你们做导游吧,很便宜的,一天只要50块钱。

不得已,我又回头冲她笑笑,小姑娘,我们真的不需要。

30块行不行?她抿了抿唇,像下了很大决心,说,就30,我带你们去最好的地方。

何其也回过身,冲她晃晃手中的地图,小姑娘,我们只去很少的地方,有它就行了。说完,牵着我的手加快了脚步。我跟着他走出几米,再回头,看到她没有再跟上来,小小的蓝色身影定格在延绵山脉包裹着的西宁站外并不拥挤的人流中,那么娇小,细细的手指纹着辫梢,眼神里有明显的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怜惜,她真的大太了,忍不住址一下何其的袖子。要不……我说,反正一天才30块钱。

不是钱的问题,何其说,是我们不需要,那样会让人觉得不自由。不是吗?

想了想,他说得有道理。

出租车穿过地图上的东大街——西宁最繁华的商业街,左侧,看到古老的“民族商店”的招牌一闪而过,然后便是这个城市的中央大十字,再走不远,是我们第一个目的地——水井巷。一条专门出售藏族饰物的小巷。

终免不了小女人的购物情结,连行李都不曾找个地方放下,就直奔而去了。入了巷子,一下便被两旁琳琅满目的小店粘住了。先挑了几个小小挂件,又选了两只手链,付账时,却听身后忽然有人说,姐姐,等一下。

回头,却看到她,她竟然跟了我们而来。真是个刁钻难缠的小女孩,一时觉得不太高兴,便不搭理她。她却不管不顾,只从我手中把那些好看的物品拿过去,便同店里的老板,一个三十几岁的藏族男人交谈起来。

用的是藏语,两人一来一往说得很快,好像争着什么。她的声音纤细,却清晰。片刻,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又摆了摆手。她高兴起来,回过头把那些物品放回我掌心,说,好了姐姐,你可以买它们了,一共30块钱。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刚才我是打算花120块钱买下来的,且并不觉得贵。冲动中,我不由脱口而出,你给我们当导游吧,一天50元。

不,30。她又抿抿唇,怕我反悔,飞快地说,从现在,计时开始。

何其张了张口想阻止,却发现已经来不及,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叫马丽娜,16岁,回族女孩,读完中学就开始出来做个体导游,是个已经有两年经验的“老导游”了,所有导游知识,全是自学。

马丽娜很爱笑,和所有的导游一样,有非常好的语言表达天赋。她带着我们在那条巷里买了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只是在最后买藏刀时,发生了一点小的意见分歧。她并非不让我买,而是在买之前很认真地说,姐姐,买完了到邮局寄走行吗?邮局不远,坐火车是不能带刀子的。

我笑,这样的刀子是艺术品,没关系的,我可以装在兜里过安检。

不行的,她大声说,因为规定不允许。口气里,带着少有的严肃。

后来她告诉我,她曾经有个很好的少年朋友在火车上贩卖藏刀。每次,也是把刀子带在身上通过安检,带好多把。后来,终于出了事,在和别人的一次争斗中,少年拿出了刀子……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少年还在管教所里,说的时候,马丽娜的眼睛还是红了。

一时,我无语,却对这个回族少女更加怜惜起来。

那天,马丽娜带我们去吃纯正的高原羊肉,喝街边自制的味道纯正的酸奶,它们用碗盛着,非常可口。而她给我们找的住处,便宜得超乎想象,却干净舒适。

晚饭,我们坚持邀请她一起吃,她拒绝了,说家住在西宁郊区,很远的郊区,她要回去一趟,早上早早赶过来。我们便没有再留她。

也许因为旅途的疲劳,又没有休息好,当晚,何其出现了轻微高原反应,头疼,心跳加快了许多。吃了两片药感觉好多了,为此原本计划第二天青海湖的行程,推迟到了第三天。

第二天一大早,马丽娜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我们才知道她的家并不是她说的在郊区,而是在距离市区50公里外的惶中县的一个回藏村里。她回去,是因为弟弟过6岁生日,她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她是姐姐,也是半个妈妈。因为这样,她才早早辍学出来挣钱。

第三天我们三个人搭了一辆旅行车朝着我和何其梦寐以求的青海湖出发。

离开西宁,车子朝着越来越高的地势攀爬,途中经过的一个风景点日月山口,海拔高达三千多米。在快到达时,从小生活在平原地带的何其,再次出现高原反应,面色渐渐苍白,呼吸也急促起来,脸上布满了汗水。我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马丽娜大声地喊着司机停车,然后央求司机把车开回西宁去。

马丽娜的请求并没有得到答复,车上有近四十个游客,只有几个人同意返回,而司机却始终拒绝,不肯为了一个何其牺牲一车乘客的利益。

马丽娜忽然推开车门冲下车去,站在路的中央张望起来。

隔了好半天才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过来,隔着车窗,我看到马丽娜不躲不避地依旧站在路的中央,拼命朝着那辆车挥手,拼命地挥。

轿车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她跑过去拉开车门,一边比划着一边急急地跟车里人说着什么。漫长的几分钟后,她终于飞快地跑回来,说,快,姐姐,他们愿意带着哥哥回去。我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医生说,幸亏送得及时,否则很危险。

我后怕得不行,在医院一直握着何其的手不肯松开。两天后,何其的状况稳定下来,可以出院了。那两天,马丽娜一直沉默地陪着我们,黄昏时离开,早上又早早过来。而西宁之行的完整计划,也只得取消于中途。更让我为难的是,付过了医药费,所剩的钱只够我和何其买两张硬座车票回去,我不再有多余的钱来支付马丽娜的导游费了。

医院外,我为难地看着丽娜,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了实话。然后我飞快地说,如果你相信我,把地址留给我,我回到北京就给你寄钱,如果……那我就让家人现在把钱寄过来。

她半天不语,明显有一些失望,手指绕着辫梢,片刻,却又忽然抬起头来笑,说,行。然后在随身的小花布包包里拿出一张便笺,一支笔,边写边说,那你把钱寄到家里吧,刚好小弟快要上学了,可以给他交书费。再说,我还没有身份证呢。说着,她把写完的纸片递给我。

马丽娜竟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字体浑圆、工整、小巧,很像她的人。上面写:青海省湟中县上五庄镇纳卜藏杖三组马文明。

我仔细地把纸片放进包里,丽娜,谢谢你。说完,心里忽然一酸。

她摆摆手,又想起什么,低头在包里掏出50块钱递给我,给,路上买点吃的。我慌忙推拒。

可是他需要,她指指何其。说完,转身离开了。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我将欠马丽娜的钱寄还给她,另外多寄了300元并给她和她的弟弟妹妹各寄了一身新衣服。

20天后,我收到马丽娜退回的300块钱,以及两把漂亮的藏刀和一件鲜艳的藏裙,还有她的信。马丽娜说,衣服,我收下了,阿爸阿妈要我谢谢姐姐。多余的钱寄回,不是我该得的,不能要。署名,西宁的马丽娜。

一个月后,我和何其离开北京再次一路朝西而去,作为志愿者,我们将在马丽娜的家乡教两年的书。

走出出站口,早已接到信的丽娜竟然带着她的弟弟妹妹,还有好几个孩子,穿着节日的盛装一起来了。看到我们,孩子们围了上来。

马丽娜缠住我连声问,姐姐,姐姐,你们真的会来?为什么你们还愿意再来呢?显然,她不能相信。

我拥住她,不回答,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城市的天空。我想,如果我告诉她,我回来,是因为西宁有一抹透明的蓝让我想念,那她会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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