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测风云——小儿麻痹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四年一度的美国大选隆重登场了,但是民主党却处境维艰。实际上,这种颓势从1918年的国会选举中就出现了。
战后民主党遇到了许多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战争本身所造成的困难。人民对于威尔逊执政期间的种种紧张、紊乱和不和——“战争、征兵、没肉吃的日子和实行战时节约的斯巴达式生活、国际联盟之争、‘赤色恐慌’,等等”——早已感到厌倦,共和党人便充分利用了战后人们发生的政治感情逆转或觉醒的心情进行反击。罗斯福同许多民主党人一样忧心忡忡,他担心他的党难以取胜,但也没有完全失去信心。
1920年6月底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破例在旧金山举行。一开始似乎是威尔逊的女婿、罗斯福的好友、前任财政部长威廉·G·麦卡杜有望被提名的局面,但因分歧严重而形成僵局。直到在芝加哥的第44轮投票才选定了两度担任俄亥俄州州长的詹姆斯·M·考克斯为总统候选人。考克斯在随后考虑副总统候选人属谁时选择了他并不认识的纽约州代表富兰克林·罗斯福。他在向全国代表大会提名之前,特意征求了墨菲的意见。墨菲清楚地意识到民主党人此次得胜的可能性不大,并且罗斯福这几年间已没有像从前那样刻意同自己过不去,于是对考克斯的代理人说:“我不喜欢罗斯福,他在全国并不出名。不过,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破天荒地第一次对我这样尊重,所以,只要考克斯愿意,我准备连魔鬼都支持。请告诉考克斯,我们将集合起来,在第一轮投票时就提名罗斯福。”
考克斯作为一个妥协性的候选人,在州长任内政绩不错,他同威尔逊长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考克斯之所以选择罗斯福作为竞选搭档主要是基于以下考虑:罗斯福以其在海军部卓著的政绩正成为一颗上升的政治明星,而他的籍贯、派性和政治倾向都恰好可以在竞选过程中发挥一种平衡效果,他同举足轻重的坦慕尼协会的关系已有所改善,这将可能使民主党在纽约这个全国人口最多的州的严峻竞选局势有所改善。此外,罗斯福的姓氏可能会从共和党那边争取过来一些进步分子,因为西奥多去世的时间还不算久。罗斯福本人在被提名之前并没有进行过什么活动,他只是对代表大会前夕流传的有关自己可能会被提名为副总统候选人的“谣言”表示了赞赏而已。
也许是出于一种伟大的忠义之情,这对搭档不顾支持者的劝阻,毅然决定把国际联盟作为他们竞选争论的主要问题,但这个过于侧重于对外政策的竞选纲领显然不会为民主党带来好的效应。他们的竞选活动从一开始就预示着将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结局,因为考克斯——罗斯福的“前途被威尔逊长长的身影遮挡着”。实际上,考克斯在竞选期间所作的许多冗长而措辞模糊的声明,已经表明他的政纲对国联问题做出了某些修改甚至重大保留。但为时已晚,人心的向背已成定势。
一般而言,副总统的竞选通常是稍逊一筹的。它作为一种陪衬,一种重外在形式而轻内容的例行公事,很少搞得场面壮观或轰轰烈烈。几乎历来的当事人都明白它在很大程度上不过是尾随着总统候选人四处走上一遭而已。但是罗斯福打破了这一传统。
自1914年竞选联邦参议员受挫,罗斯福踏踏实实地干了6年,方熬到今天的出头之日,所以他分外珍视这次被提名的机会,并且本能地将其同自己的政治夙愿联系起来。尽管他已经大体上预见到它的结局,但性格使然,他决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偃旗息鼓或顺其自然。很多似乎无望的事情正是经过苦斗反而出现了转机。况且,那条竭力向前延伸并将贯穿着他的事业的平行线依旧横卧在他的意识深处——向特德叔叔看齐——特德叔叔被提名为副总统候选人时是42岁,而他现在才38岁。
罗斯福迅速交代了海军部的事务,随即便与同事们挥手道别。海军部的工作人员献给退役的罗斯福一只银杯作为留念。罗斯福在临行前对丹尼尔斯表达了动情的感谢,他尤其感激这7年多来丹尼尔斯对他的体谅和容忍,以及丹尼尔斯“在他竭力要飞上天去的时候,巧妙地教会了他在地上走的本领”。
8月9日,竞选运动的帷幕正式在海德公园村拉开。在此后的80多天里,他绝大多数晚上在竞选专车上度过。他毫不停歇地在全国各州旅行,每天通常是发表7次有时甚至是13次演说,总计演说次数近千次。这次远征的阵容中有埃莉诺、宣传人员斯蒂芬·厄尔利、总管马文·麦金太尔、专职采访记者斯坦利·普伦诺西等。路易斯·豪后来也从华盛顿赶来助阵,他把罗斯福结识的上千个新朋友记了下来,尽力通过这次竞选让全国都熟悉罗斯福,他的眼光早已越过当下而投向了未来。
罗斯福在演说中不知疲倦地为国际联盟问题吁请公众支持。在反复阐明这个主题时,他说:“对于我们面临的世界性问题,我们要么闭起双眼,像东方人那样梦想着过去,过着与世隔绝的国家生活;要么睁开双眼,认识到当代文明世界已经变得如此错综复杂,而各个国家的人民生活也日益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建立种种体面而亲密的外交关系日益变得不可避免,但是这种势在必然的正常关系竟然被魔鬼令人心惊地诬称为‘国际的纠纷’。”他进一步地宣称,国际联盟“是一个对现实形势的一种现实解决的方法。它虽不如我们最初提出的宪章那么完善,但它不反对国家而反对战争。通过它,我们可以同世界上任何一个正式加入这个组织的政府在和平的局面下互相贡献我们的精力和潜在力量。而把这一目标同美国政策对立起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的。”
在国内事务方面,他主张要组织进步的和有效率的政府,不断地研究美国的工业、财政税率和社会问题,不断地采取行动以改善公民生活状况。合理保护和使用自然资源,实行较高的劳工标准,而不要“堕入某一个集团的心血来潮或机会主义之中”。
这些主张无一不预示、暗含或标明了罗斯福的那些正处于反复探索和变动之中的政治哲学和治国方略的特征与结构。人们只是在过了整整10年之后才在无助的绝望中蓦然发现它们的意义。11月初,罗斯福在纽约麦迪逊广场公园的结束性演说中表达了自己的信念:“正是我心中的信念使我确信,美国将选择进步的大道,把绝望的论调、卑怯的嗫嚅、倒退的小路统统抛到一边!”
罗斯福全身心地投入这次竞选,其积极进取的主动姿态格外引人注目,但并没有因过分“突出自己而使主角考克斯州长黯然失色”。在11月6日的大选中,像这样的错误并没有对结局产生多大影响。共和党人哈定——柯立芝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他们的多数党地位也得以恢复,并将此局面保持了10年之久。
罗斯福以达观的态度对待这一切,他在一封信中说:“富兰克林·罗斯福,这位前副总统,已被解除职务了。”他并非一无所获,他获得全国性的知名度,结交了许多重要人物、了解了民众的情绪和要求、尤其是获得了弥足珍贵的教训——政治是实现可能实现的事物之艺术。而任何试图绕开或抵制政治现实的努力都是难以奏效的。——所有这些都对伺机东山再起大有裨益。
大选过后,罗斯福暂时退出政坛,他想进入经济竞争领域,一显身手。正好巴尔的摩金融家和报纸发行人范·李尔·布莱克的信托储蓄公司需要一个有声望的人任纽约分公司的主任,他选中了罗斯福。罗斯福名声大,交际广,以下台官僚的身份担任此职,必有作为。他年薪高达2.5万元,等于当海军助理部长的五倍,在当时是十分可观的。
就个人来说,罗斯福为能有一段时间的自由感到欣慰。另外,他的几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安娜已经15岁,成为聪明伶俐的小姐了;詹姆斯在格罗顿读二年级;埃利奥特任性倔强,正需要严加管教;还有两个最小的孩子也开始懂事,可以和他们作伴了。罗斯福认为,作为父亲,他需要有时间好好了解他们,教他们航海、打猎、钓鱼,探索他们的思想,向他们传授知识,岂不快哉!
正当罗斯福以巨大的热情投入这家公司的证券和海外投资业务时,一场意外的灾难降临到他的头上。
罗斯福为了教孩子们航海特意买了一艘单桅小帆船“维力奥”号,1921年8月10日,全家乘着“维力奥”号从他们的海滨别墅出发了。回家途中,14岁的大儿子詹姆斯发现附近小岛的树林里起火,于是他们就一起赶去扑火。两个小时后,站在灰烬中的他们个个汗流浃背、浑身烟灰且筋疲力竭,罗斯福便建议大家到附近的一个湖里去游泳。随即他就先跳进了刺骨的湖水中,寒气逼得他赶紧上岸,而后就穿着透湿的游泳衣同大家一起回家了。家中刚好来了一批邮件,罗斯福也没换衣服,看了半小时的信件。他忽然感到很不舒服,就早早喝了点热汤上床了。
第2天病情恶化。他的背部和双腿剧疼,且高烧不止。埃莉诺急忙从卢贝克请来了乡村医生贝内特大夫,他断定罗斯福得的是重感冒。可是他的病情急剧恶化,剧烈的疼痛扩散到他的背部和双腿,不久他胸部以下的肌肉都没法动了,把医生也弄得摸不着头脑了。第3天,疼痛和麻木的感觉扩展到罗斯福的肩部、手臂,甚至到了手指。路易斯·豪赶来了,他和埃莉诺请来了正在附近度假的费城名医W·W·基恩博士;这位老大夫诊断为下肢血栓形成或是脊髓受伤,并提出了强力按摩的处置意见。
这对一个39岁的人来说是倒霉透顶了。他建议按摩和精心护理。有两个可怕的星期,埃莉诺就睡在她丈夫房里的帆布床上,不分昼夜地护理他。她给他洗澡,喂他吃饭,还要想法使他打起精神来。而她自己却焦心不已。她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路易斯·豪。豪拒绝了好几个人要他去工作的要求,守在他朋友身旁。埃莉诺说:“豪从那个时候起,把整个身心都扑到我丈夫的未来上了。”
罗斯福感觉度日如年。尽管他竭力让自己相信病在好转,但情况却在不断恶化。两条腿完全无法动弹,瘫痪的症状也不断向上蔓延。他的脖子僵直,双臂也抬不起来了。最糟的是膀胱也暂时失去了控制,一天导尿数次,每次痛苦异常。他的背和腿一直很疼,好像蔓延到全身,肌肉像剥去皮肤暴露在外的神经,只要轻轻一碰就忍受不了。
身体上的疼痛倒还可以承受,最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从一个年轻有为的硬汉,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个卧床不起、什么事都需要别人帮助照料的残废人,简直痛不欲生。在他刚得病的几天里,他几乎绝望了,以为“上帝把他抛弃了”。但是,他的奋力向上的精神并没有使他放弃希望。
尽管他一直受着痛苦的熬煎,却仍以轻松活泼的态度跟埃莉诺和路易斯开玩笑了。他理智地控制自己,绝不把痛苦、忧愁传染给妻子和孩子们。他不准把他得病的消息传给正在欧洲的妈妈,但他终于让埃莉诺打电话通知他的舅舅弗雷德里克·德拉诺。
8月25日,世界一流的骨髓灰质专家罗伯特·w·洛维待大夫请到坎波贝洛。脊髓灰质炎又叫小儿麻痹症,是一种多发生于夏秋季节由脊髓灰质炎病毒引起的急性肠道传染病。患者在多汗发热、周身疼痛数日后常常会手足软绵无力、不会动弹,称为“驰缓性瘫痪”,这是因为病毒侵入了相应部位的神经组织所致。严重患者病毒可侵入其脑神经,出现面瘫、吞咽和呼吸困难,乃至危及生命。该病患者绝大多数是7岁小儿,仅有极少数成年人因未获此病毒的免疫力而招致不幸。
大夫检查时脸色阴沉,罗斯福焦虑地注视着他。还没等医生开口,他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说出来吧,”他说。
“毫无疑问是小儿麻痹症,”大夫宣布说。罗斯福对这个打击是有思想准备的,他甚至苦笑了一下。
“我原来就这么想。”他说。
大夫的“判决”像一声霹雷把埃莉诺打昏了。“怎么,大夫!他会死吗?”
她焦急地问。
“不会的。他的两肺没有受到影响,这确实是奇迹!”
“我就不相信这种娃娃病能整倒一个堂堂男子汉,我要战胜它!”罗斯福说。
其实罗斯福自己也知道他只是在说大话,但是也只有这样他才有更多的勇气。为了忘记病痛,他拼命地思考问题,回想自己所走过的道路,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误的;回想他所接触、认识的各种各样的政治家,有的是令人可敬的导师,有的是卑鄙的政治骗子。有时他也想到欧洲饱受战争创伤的人民,想到那些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的人们。作为一个资产阶级的政治家,到底应当怎样生活,怎样做人。他在思索,他在探求。同时,他也看了大量的史书。他比较系统地阅读了大量有关美国历史、政治的书籍,还阅读了许多世界名人传记。此外,他还阅读了大量医学书籍,几乎每一本有关小儿麻痹的书他都看了,并和他的大夫们进行了详细的讨论。在这方面,他快成为一个权威了。
罗斯福又像以前那样生气勃勃、精力充沛了。他虽然卧床不起,前途渺茫,但并没有放弃。他相信这场病过去之后,定能更加胜任他所要担当的角色。他决不承认永远不能重返政治舞台了。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虽然他在怀疑面前常常不得不干脆关上思想的闸门。和罗斯福一样采取乐观态度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路易斯·豪。他从到达坎波贝洛的第一天起,就着手修筑防线,竭力不让这个不幸发展成灾难。豪清楚地意识到,“小儿麻痹症”和“瘫痪”会对他的朋友的政治前程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他依旧外表轻松地代表罗斯福同外界保持着社会的和政治性的联系,他压倒一切的考虑是,既要让罗斯福充满信心地挺过这次灾难,又不能让外界知悉内情。
“为什么不说明事实真相?”埃莉诺问。
“这是因为,”路易斯解释说,“瘫痪这两个字太可怕了。人们会把它跟脑膜炎混淆起来,似乎罗斯福的脑子也不中用了。这是他不得不在今后与之斗上一辈子的疾病。在外人还没有看到他神志清醒、笑容满面的时候,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听到‘瘫痪’二字。”“你以为他还会有政治前途吗?”埃莉诺问。
“我相信他会成为总统。”路易斯满有信心地说。
此时,罗斯福的母亲萨拉也匆匆赶到坎波贝洛。当她站到罗斯福床前时,她说:“好啊,孩子,这样迎接我可真不错!”
罗斯福咧开嘴朝她笑了。他回答说:“妈妈,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说真的,我实在想亲自到船上去接你哩。”
9月14日,在豪的周密安排下,罗斯福乘火车回到了纽约,记者和看热闹的人们都亲眼看到罗斯福斜躺在临窗的卧铺上,面带微笑地叼着一根带烟嘴的香烟。豪对新闻界说,这次患病只是使罗斯福膝盖以下的小腿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但绝对不会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
同时,罗斯福转到了纽约市的长老会医院,由乔治·德雷珀大夫负责治疗。这时,豪才第一次向报界承认罗斯福得了小儿麻痹症,两腿不能行走。但同时他又提供了德雷珀大夫的乐观的病情报告。
大夫宣布:“他不会成为残废。谁都不必为他这次得病会留下永久性的伤残而担心。”其实,德雷珀担心,罗斯福永远坐不起来了,更不用说自己能站立或行走了。但是,他知道病人的精神状态对其身体状况至关紧要,所以他没有把这种疑虑讲出来。
在治疗过程中,罗斯福积极地跟大夫配合。他每天要按照医生的嘱咐进行艰苦的锻炼。为了使两腿伸直,不得不上了石膏。每天罗斯福都好像在中世纪酷刑架上一样,要把两腿关节处的楔子打进去一点,以使肌腱放松些。但是,在这个曾被看成花花公子的人身上蕴藏着极大的勇气。不久,就出现了病情好转的几个迹象。他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强壮起来,最后终于能坐起来了。
为了重新学会走路,他叫人在草坪上架起了两根横杠,一条高些,一条低些。他接连几个小时不停地在这两条杠子中间来回挪动身体。他给自己定的一个目标就是能走到离斯普林伍德四分之一英里远的邮政街。每天,他都拄着拐杖在汽车路上蹒跚着往前走,争取比前一天多走几步。另外,他还让人在床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安了两个牢固的螺丝眼。两个眼之间装一根铁管,管子上套一只吊环,另一只吊环用宽阔的帆布带从上面那个吊环上挂下来。这样罗斯福就能把上面那只吊环沿着铁管甩动,再靠有力的双臂抓牢另一只吊环,把自己抬起来,从床上的一边移到另一边。到开春,他已经大有好转,甚至能够到楼下在地板上逗孩子玩,或在图书馆的沙发上接待客人了。
1922年2月,医生第一次给他安上了用皮革和钢制成的架子,这副架子他以后一直戴着。这副架子每个重7磅,从臂部一直到脚腕。架子在膝部固定住,这样他的两条腿就成了两根棍似的。借助于这架子和拐棍,罗斯福不仅能凭身体和手臂的运动来“走路”,而且还能站着讲话了。但是刚开始时他经常摔倒,夹着拐棍的两臂也经常累得发疼。即使如此,罗斯福仍以顽强的毅力和乐观的态度坚持锻炼。
生病以后,罗斯福辞去了一部分职务。路易斯认为,最困难又最重要的事是要让罗斯福在政治上保持与外界联系。为此,路易斯不辞劳苦,写了成千上万封信,接见了数以百计的人。他还给罗斯福打气,敦促他自己对外写信,会见客人,做出各种政治姿态。路易斯对埃莉诺说:“人们是很健忘的,我们得叫罗斯福的名字真正响下去。”他还建议埃莉诺加入民主党的州委员会的妇女工作部。在那里她结识了许多新朋友和重要人物,最后当上了财务委员会主席。她还经常出入妇女选民协会和妇女工会协会,成了她们之中的知名人士。为了便于对外联系和开展社交活动,埃莉诺还在几乎没人帮助的情况下学会了开汽车和游泳,她要加强锻炼,适应政治生活上各方面的需要。
富兰克林·罗斯福及其家人
正当罗斯福为恢复两条腿的功能努力锻炼和准备重新走入社会时,他的妻子和他母亲之间,却在为他的前途进行激烈的斗争。萨拉怀着强烈的母性本能要求儿子从而跟她回海德公园安度余生,于是决心要打破路易斯·豪和埃莉诺之间的同盟,把她的儿子拉在自己身边。她特别讨厌路易斯一直在罗斯福身边,常常称他为“肮脏丑陋的小人”。她认为儿子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指责他们这样做是给他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是对一个残废人的折磨。她认为罗斯福最好的选择是退居海德公园,在她的爱抚和保护下,他可以在那儿过乡村绅士的平静生活,守着这份产业,干些自己喜欢干的事,甚至还可以写他经常说要写的书。
埃莉诺和路易斯希望罗斯福仍和过去一样,继续积极从事政治活动。他们觉得如果把他当成一个瘫子来对待,那他很快就会一蹶不振。因此,他们把一些人请到第六十五街他们的住处,想以此来引起他的想象,以利于他的康复。他们知道,当罗斯福意识到自己一辈子残废时,政治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在政治上,需要的是头脑,而不是身体。
经过艰苦的锻炼,罗斯福终于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1922年秋天,他重新回到信托储蓄公司工作。开始,他每周工作两天,慢慢增加到3天,最后每周4天。
他的日程排得很满,每天早上8点半在床上会见路易斯·豪和别的来访者。两个小时以后,他到办公室,一直干到下午5点钟。午饭就在办公室里吃。上午他处理信托储蓄公司的事务,下午办些私事。回家后,喝点茶,活动一下身体,就又会见来访者。事情往往要到吃晚饭时才完。路易斯成了罗斯福的双腿;他代罗斯福参加政治的和慈善机构的会议;他替罗斯福在拍卖场上买书报、邮票;他还为罗斯福家里的事奔走。秘书利汉德小姐现在已成了罗斯福的贴心人,她帮助路易斯·豪一起保护他的利益。
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名字又重新响亮起来,一些政治家纷纷向他靠拢。最先去罗斯福家那儿“登门求救”的人们中,有一批是纽约州北部的自由派民主党人。党的形势岌岌可危。共和党哈定获选使他们元气大伤。威尔逊点燃的烈火已烧得惨淡无光。民主党的地位不断被世人质疑。
1924年又是总统选举年,民主党人希望罗斯福出来竞选,重振士气。他说:“在摔掉丁字形拐杖走路以前我不想竞选。”但是,罗斯福决定出席6月24日在纽约召开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这一方面是为了支持艾尔·史密斯作为总统候选人的提名,更重要的是发出他本人重新返回政界的信息。罗斯福在儿子的协助下,撑着拐杖走上讲台。这时会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会场里闪光灯像雷电似地不停闪烁着。罗斯福巧妙地控制着讲演的节奏,完全把听众吸引住了。他呼吁大家团结起来,这时听众都站了起来。他说:“我们这些代表,有的来自东部的大城市,有的来自西部的平原、丘陵地带,有的来自太平洋沿岸,也有的来自南方家园,我真诚地请求大家克服分歧、加强团结。我们要牢记亚伯拉罕·林肯的话,‘对任何人都不怀恶意,对所有的人都充满友善’。”然后,他又转而赞扬艾尔·史密斯,称他“具有英勇善战的领袖品质”,是“驰骋于政治疆场的快乐勇士”。罗斯福的讲话受到与会代表们的热烈欢迎。据《罗斯福正传》的作者内森·米勒说,“欢呼声持续了1小时又13分钟。”这是人们对他表示的一种少有的敬意。他的心好像长上了翅膀。他的腿被架子夹得麻木了,他的手由于把全身重量都撑在桌上而不停地痉挛,但他全然顾不上这些。他那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
罗斯福以他的政治家风度和在会上的精彩演说而闻名全国,这是他下肢瘫痪后三年来第一次在全国做的公开演说。人们的称赞,党内的支持,更加鼓舞了他积极参与政治活动的勇气。人们都说,经过疾病的折磨,罗斯福变得比过去更加坚毅老练了;小儿麻痹症使他从一个轻浮的年轻贵族变为一个同情并能理解下层的人道主义者,而正是这一点,使他最终进入了白宫。
1924年还是共和党的年代,民主党的竞选又失败了。这种情况是罗斯福和路易斯早就预料到的。在此情况下,他一面密切注意着形势的变化,准备东山再起;一面继续抓紧治病。在柯立芝时代,罗斯福的主要注意力是集中于使自己能重新行走。
当年秋天,乔治·F·皮博迪写信告诉罗斯福,说他在佐治亚州有个荒废的温泉疗养所,在那靠近长满松树的山坡边有一个游泳池,温泉的水富含矿物盐,能轻易地把人体浮起来。罗斯福来到了这个荒凉的地方。这里只有一家破旧的旅馆,几间小屋,周围连医生也没有。他按自己选定的方法每天在这里进行游泳和日光浴。1个多月里,他双腿获得的力气竟比此前三年的还要多,他的足趾从患病以来第一次有了感觉,这使他恢复健康的信心陡增。有两名记者在访问温泉后以《游泳恢复健康》为题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在1925年春暖季节,成群结队的小儿麻痹症患者怀着希望来到温泉。罗斯福积极帮助他们安排生活和治疗工作,热心地把自己编的游泳动作教给病人们。到了晚上,病友们围在篝火前联欢,寂静的温泉顿时一派生机。当一个医学专家小组应罗斯福之邀,对能否把温泉作为脊髓灰质炎疗养所的问题作了详细研究并作了肯定结论之后,一场改造温泉的紧张工作展开了。他用近20万美元买下了包括那个破旧旅馆和其他设施在内的大篇土地,为此他几乎耗尽了个人的财产。1927年初,“佐治亚温泉基金会”正式成立,他要迅速使这个地方改观。他在改建房屋、修筑道路、植树造林和旅馆现代化等方面向设计师和建筑师们提供建议,还亲自参与研制新的供水系统、捕鱼场地设施,计划筹建一个包括有舞厅、茶室、野餐和高尔夫球场的俱乐部。他遴选了疗养所医务人员,到年底疗养所已经对150名患者进行了治疗。
罗斯福此举意义重大。他不仅树立了一个与疾病作斗争的榜样,而且,使温泉疗养所“成为一切需要与疾病作斗争的人的希望之象征”。任何事他只要觉得有奔头,他就一往无前,其他的自信、智谋和运迫使之变为现实。事实上,从事改造温泉的费用很大,而其中绝大部分来自捐助。他当选为总统后,每逢他的生辰,就有无数的小额捐款单雪花似飞到温泉,温泉成了罗斯福的第二个家。1932年他在这里建了新居,人称“小白宫”。在此后的岁月里,他经常在这里度过大量光阴,在这里他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整和内心的平衡。他最后就是在这里去世的。1938年,罗斯福建立了小儿麻痹症全国基金会,通过遍及全美国的近3000个地方分会提供住院治疗、护理和应急费用,并为立志于研究此病的科学家们提供研究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