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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八岁继位 敢作敢为

少年康熙 作者:南宫不凡 著


第二章 八岁继位 敢作敢为

年轻的顺治皇帝撇下老母幼子,追随心爱的董鄂妃而去,刚刚建立不久的大清帝国面临新的危机,关键时刻,谁能力挽狂澜?玄烨八岁幼童,登基即位,将遇到哪些困难?登基大典,内监辅臣各露心机,幼小的玄烨能否一一识破其中伎俩?他又将采取何种对策对付这些人和事呢?

第一节 嗣位之争

此时的宫中,董鄂妃出生三个月的儿子染病去世了,董鄂妃痛不欲生,接着重病不起。顺治十七年秋天,她竟然撒手人寰,一命归天,抛下深深眷恋她的顺治帝而去了。顺治朝的洋人大臣汤若望曾经在回忆录中记载过这一事件:“这位贵妃于1660年产一子,是皇帝要立他为将来的皇太子的。但是数星期之后,这位皇子竟然去世,而其母于其后不久薨逝。皇帝大为哀痛,竟致寻死觅活,不顾一切。”

董鄂妃早逝,顺治得知噩耗,痛不欲生,“寻死觅活,不顾一切,人们不得不昼夜看守着他,使他不得自杀”。顺治帝辍朝五日,追谥董鄂妃为孝献端敬皇后。当时,朝廷初定,又加上连年灾害,国家并不富裕,可是悲痛的顺治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在户部资金极为短缺的情况下,在景山建水陆道场,为董鄂妃大办丧事。将宫中太监与宫女30人赐死陪葬,让他们在阴间侍候自己的爱妃。同时下令全国服丧,官员一月,百姓三日。顺治帝还让学士撰拟祭文,“再呈稿,再不允”,后由张宸具稿,以顺治帝名义亲制的《孝献皇后行状》数千言,极尽才情,极致哀悼,历数董鄂氏的嘉言懿行,洁品慧德,“皇上阅之,亦为堕泪”。可见顺治对于董鄂妃的情意有多么深重。

当初,顺治在董鄂妃的儿子去世时,他也极尽所能为这位不足百日的儿子办丧事,并亲手书写碑文,言称他是“朕之第一子”,封他为和硕荣亲王,明显打算立他为太子,立董鄂妃为后,可惜,造化弄人,眨眼间母子相继离世,撇下了孤零零的顺治帝。

顺治的孤独是感情上的,他的现实生活中仍有数位妃嫔,可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再也无法对其他妃嫔提起兴趣。顺治十八年(1661年)正月初二,正当人们欢天喜地庆贺新春佳节的时候,顺治卧倒在床,一病不起,本来体质虚弱的他很快生命垂危。

顺治墓

皇上病重,后宫慌乱,孝庄太后又站出来主持危局。初六,顺治在养心殿召见了亲王和诸位重臣,与他们商量议定继承人的问题。顺治有气无力地总结了自己一生的功过得失,这就是有名的“罪己诏”,身为皇帝,犯了错误也不能受到惩罚,只好自己给自己下诏书降罪。然后他说:“皇子们年幼,朕一旦归天,能不能由年长的兄弟继承嗣位?”

听此言,众臣皆惊,三朝元老一等伯内大臣兼议政大臣索尼首先进言:“陛下有皇子数人,他们聪慧英武,一定能担当社稷大任,请皇上在诸位阿哥中选取继承人。”

亲王杰书是顺治的侄子,也赶紧说:“陛下,历朝历代都是子继父业,不能乱了章法。”他心里很明白,皇帝的兄弟众多,立谁都不合适。如果所立不当,定会引起一场兄弟之争,天下大乱,刚刚创建的清朝也许会遭到灭顶之灾。

顺治也马上想清楚其中的隐患了,改口说:“你们先退下吧,朕思索再定。”

不足二十四岁的顺治躺在床上,愁眉不展,他也许没有想到,死亡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所以面对立嗣大事,显得非常匆促。唉,如果董鄂妃和她的儿子还活着,这一切又有何难?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太监进来奏道:“太后来了。”

多日来,孝庄太后眼见儿子为了董鄂妃寻死觅活,不顾朝政,早就有些心烦。如今,见他病势日重,大有无力回天之势,心里十分担忧。她也在想,一旦儿子撒手而去,撇下这大好河山交给何人呢?

太后坐在顺治的床前,母子俩四目相对,无言而泣。顺治说:“多年来,太后辛勤教导,朕却屡屡辜负您的期望,是朕不孝。”

孝庄太后轻拭泪珠,哽咽着说:“我也是期盼你能成为一代明君,总是过分地要求你,现在想起来,倒不如让你活得轻松自在好。”

顺治强打精神坐起来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嗣一事,皇子们年幼,何人可以继承大统?”

“年幼?”太后冷静地说,“当初你只有六岁,不也是一样继承了父业,而且还进关定都,问鼎中原,与年龄有关吗?”

顺治痛苦地闭上眼睛:“难道还要再立一位摄政王吗?”他继位后,由叔父多尔衮摄政,代行皇帝权力,一直到他十五岁时,多尔衮暴病身亡,才夺回皇权。不过,由此他与多尔衮之间产生了多重恩怨,他亲政后,历数多尔衮罪孽,剥夺了他的世袭爵位。这一切历历在目,顺治能不痛心疾首吗?他不愿儿子们再忍受这样的苦痛了。

“不,”孝庄太后坚决地说,“皇上,皇位不可让,皇权可以用其他方法加以巩固。皇上必须从阿哥中选取继承人。”

顺治先后有七个儿子,长子、四子、六子早丧,现在只有二子福全、三子玄烨,还有尚在襁褓中的五子和七子了。如果选立阿哥,也只能在福全和玄烨中选一位了。两个儿子可爱活泼的身影在顺治眼前来回晃动,他们都很聪明,读书也很用功,究竟该立谁呢?

孝庄太后看顺治为难,有意无意提起了一个人,没想到,那个人的一句话对顺治立嗣起了决定作用。

第二节 继承大统

这个人叫汤若望,他是德国人,教会教士,来中国四十多年了,因为擅长推算天文历法,成为清朝的大臣,监管钦天监。在中国,他是第一位受到如此重用的西洋人。汤若望曾经治好了孝庄太后的病,太后尊他为义父,顺治也称他为“玛法”(满语,意思是爷爷)。

孝庄太后说:“汤若望颇懂医术,而且他是外国人,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妨宣他进宫,一来给皇上看病,二来听听他对立嗣的看法。”

顺治下诏召见汤若望,等在乾清宫外朝房里的重臣不免露出不满神色,鳌拜嘀咕着:“这么多满族亲贵还决定不了吗?非要听一个洋人的意见?”

汤若望像

索尼轻咳一声,暗示他不要胡言乱语。

汤若望进宫,仔细地查看顺治的病情,摇摇头没说什么。孝庄太后请他坐下,而后询问他对立嗣一事的见解。汤若望看看病重的顺治,回头说道:“最近传染病肆虐,很多人英年早逝,实在可惜。作为嗣子,肩负国家社稷重任,必须有一个好身体,才能确保江山永固。如今,三阿哥已经逃脱天花灾难,终生不会再得此顽疾了,陛下为什么不考虑他呢?”

真是拨开云雾见日月,孝庄太后和顺治心里猛然一亮,他们几乎同时说道:“对呀,玄烨能够抵抗顽疾,一定是多福多寿的命。”玄烨“愿效法父皇”的志言浮现在顺治脑海中,他欠欠虚弱的身体,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下,顺治不再犹豫,他命人宣进重臣,拟定遗诏,立玄烨为嗣,继承大清江山;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亲王多尔衮一人摄政的局面,议定外姓四位大臣辅政,他们是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共同掌管朝政,协理国家大事。顺治安排完毕,累得气喘吁吁,让他们下去后,拉着侍卫总管倭赫的手说:“你跟随朕多年了,忠心耿耿,新皇帝年幼,你要当心些。”倭赫跪倒在地,哭泣着说:“奴才定当以赤诚之心护卫幼主。”

随后,顺治昏沉沉睡去了,初七晚上,二十四岁的他永远地离别了尘世,抛下江山社稷、妻儿家属一去不返。拟定遗诏的大臣王熙在《王熙自定年谱》中记载了顺治离世最后几日的情况:“初二,皇帝病重,初六,召王熙进见,说:‘朕病重,势将不起,尔可祥听朕言,速撰诏书。’初七,遗诏拟完,当夜顺治就去世了。”

先皇晏驾,新皇登基,忙坏了朝廷大臣,也忙坏了后宫的太监们,不说顺治的丧事如何办理,但说玄烨的登基典礼。

四辅政大臣商量后,决定由太监吴良辅负责仪式。吴良辅是顺治第一位皇后的家臣,皇后入宫后,他跟随进了宫,并且荣升六宫副都太监,权力很大。后来,皇后被黜,他也跟着倒霉,虽然没有降职,在宫中的地位显然低落了不少,但吴良辅为人机警圆滑,早就认鳌拜为干爹,两人互相利用,鳌拜利用吴良辅打探后宫消息,吴良辅则借助鳌拜的势力保全自己,确保各自地位稳固。

四臣商定由吴良辅负责新皇登基大典,他心里非常得意,试想,平日里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王公大臣都要听从他的调度,多么威风!而且,先皇去世,新皇年幼,四辅政大臣说了算,首先就重用了自己,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时来运转,又要掌管这后宫重地了?自己的干爹鳌拜是辅臣,一定是看他的面子才委托自己重任的,吴良辅不敢怠慢,急忙命人给鳌拜送去了一对玉如意以示答谢。

吴良辅的举动被一个人看在眼里,他就是顺治的贴身侍卫倭赫。倭赫气愤地指责吴良辅:“先皇离世才几日,你就得意成这样了?你们如果胆敢欺负幼主,别怪我不客气。”

吴良辅嗤之以鼻没说话,他忌恨倭赫已久。前番,他盗窃失势皇后的玉镯,被倭赫捉拿住了,当场就挨了二十板子,两人因此结下怨恨。先皇在时,吴良辅忍气吞声,不敢得罪倭赫,现在,顺治走了,谁还给他撑腰,想到这里,他白了倭赫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倭赫望着吴良辅的身影,担忧地想,他们勾结一气,欺上瞒下,会铭记先皇遗训,诚心诚意辅佐幼主吗?

此时,索尼等辅政大臣已经来到了慈宁宫,他们准备迎玄烨入乾清宫登基。索尼已经六十多岁了,辅佐过三位皇帝,如今位列首辅,成为托孤重臣,他率先跪在地上,请求太后垂训。

玄烨的生母佟佳氏也来到了慈宁宫,多年孤苦岁月,换来今日荣耀,一向沉默拘谨的她显得有些激动,在孝庄太后身边忙前忙后。孝庄太后说:“不要忙了,你也是太后了,坐着让他们去做吧!”

佟佳氏坐在孝庄太后身边,两人一起接见辅政大臣。孝庄太后看看跪在地上的辅政大臣,让人扶起索尼说:“先皇走了,遗诏命你们四人辅政,新皇幼小,希望你们尽心尽力,辅佐幼主。玄烨聪慧仁达,一定会成为贤明君主,只要你们好好扶持他,将来他长大了,不会亏待你们。还有,我的脾气你们也都清楚,不要惹了我,大家都难看,反而不好了,记住了吗?”

索尼等人慌忙再次跪倒磕头,连称谨遵太后旨意,绝不含糊。

接着,孝庄太后命苏麻喇姑带玄烨去养心殿。玄烨看看祖母和母亲,再看看一帮大臣,突然说了句话,令在场众人大吃一惊。

第三节 第一道圣旨

玄烨说道:“我要让孙嬷嬷陪我一起去。”

苏麻喇姑赶紧说:“朝廷重地不是谁都能去的。”孙嬷嬷也站过来,拉着玄烨的手说:“主子,您现在是皇上了,不能任性,我不过是一个奴才,那种地方是不能去的。”

索尼等人听闻此言,心里不免一沉,皇帝确实太小了,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还缠着乳母不放,这样的孩子能让人放心吗?

玄烨却很执拗,他不依不饶地对孙嬷嬷说:“刚刚苏麻喇姑对我说了,我是皇上,什么人都要听皇上的,我说的话就是圣旨,我现在就下第一道圣旨:‘孙嬷嬷陪我一起去’,这样你总该去了吧?”

众人又是一惊,暗道,小皇帝出语不凡,竟然懂得用圣旨来要求别人。

佟佳氏见儿子言语利落,有模有样,心里一阵窃喜,笑盈盈地看着孝庄太后。孝庄一直笑呵呵地看着玄烨,听他这么说,看了孙嬷嬷一眼说:“皇上下旨了,你还不谢恩?”

孙嬷嬷慌忙跪倒,口称“谢主隆恩”,站起来又拉住了玄烨的小手。

索尼趋步走在前面,带着众人前往养心殿。

玄烨走出慈宁宫,一蹦一跳朝前跑去。慌得苏麻喇姑和孙嬷嬷一边追赶一边喊叫:“主子,不要跑了,就要做皇上了,要慢慢地走路,这样才有威严。”

乾清宫外,王公重臣已经等候多时,他们见玄烨终于来了,才缓缓舒了口气。仪式开始了,一切程序都按照惯例执行。吴良辅指挥众人行大礼,参拜新帝,倭赫紧随玄烨身后,不离左右。玄烨坐在黄龙椅上,接受众臣朝拜,从这一刻起,泱泱华夏,上亿民众,就归属这七八岁的孩童了。

接受完贺礼,玄烨跳下龙椅,来到跪在最前面的四位辅臣面前,将他们一个个扶起,一边扶一边问:“你是索尼?”“你是苏克萨哈?”四臣全部认对了,索尼四人顿首答应。玄烨望着他们,极其认真地说:“先帝去世之前,说你们都是满洲豪杰,是忠臣,要朕听你们的话,这样就会处理好国家大事。”

四臣一听,不由得感激涕零,又跪下了,索尼回头说道:“先帝待我们如此恩重,托付社稷大事,我们怎么才能报答知遇之恩呢?今日新君登基,为表忠心,我们四人应当立一誓言,共同遵守。”六十多岁的他慷慨陈词:“我们奉先帝遗诏,辅佐幼主,一定要竭尽心力,不结党营私,不徇私枉法,不收受贿赂,不计较仇恨,不求无义的富贵,以赤诚之心回报先帝恩德。如果有人谋求私利,违背誓言,必将天诛地灭,惨死无疑。你们愿意立誓吗?”苏克萨哈和遏必隆齐声回答:“愿意立誓!”跪在后面的鳌拜随着两人答道:“愿意!”

索尼是忠心耿耿的保皇派,当初曾经力保六岁的顺治登基,深得顺治和孝庄太后信任,今日,他以此誓言约束自己和其他三位辅政大臣,足见他足智多谋,未雨绸缪,不愧是当朝首辅。这个誓言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保证了玄烨登基之初的顺利局面。四臣立誓,玄烨虽然不甚理解,见他们一番赤诚表白的样子,情知是为了朝廷社稷,于是认真地点点头,思忖着说:“好,你们,你们可以跪安了。”

听到这句话,索尼带领众臣退下去了。

玄烨这才如释重负,转眼间又恢复成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高兴地跑出宫去。慌得倭赫等侍卫紧紧追赶,玄烨却回头说:“你们不要跟着我,孙嬷嬷,苏麻喇姑。”

孙嬷嬷一溜小跑追了上来,喘着粗气说:“慢点慢点,主子,你是皇上了,行为举止要稳重,当心摔倒了。”苏麻喇姑也说:“皇上,以后不能说‘我’,记住,要说‘朕’。”

“朕,朕知道了,”玄烨嘻嘻哈哈边跑边笑,“坐了半天,真是累人,带我去见皇额娘和皇祖母。”

“好了好了,”孙嬷嬷一边答应,一边抱住玄烨说,“主子坐在朝堂上,蛮威风的,坐累了,来,我抱你回去。”说着,抱起玄烨,和苏麻喇姑三人一起回慈宁宫。

就在他三人有说有笑,高高兴兴地走路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放下!”三人吓了一跳,青天白日的,什么人敢断喝皇上?

第四节 内监喝驾

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太监吴良辅,只见他满脸怒色,气势汹汹,带着一帮小太监朝他们走过来。他来到眼前,盯着孙嬷嬷说:“抱着皇上满宫里乱跑,成什么体统?你可够胆大的!”

“我……”孙嬷嬷嗫嚅着,放下了玄烨。她是宫内乳母,而吴良辅是后宫副都太监,职务较高,所以她有些胆怯。

吴良辅见孙嬷嬷放下了玄烨,心里得意,腆着胸脯教训道:“皇上虽小,也是一国之君,你这样抱着乱跑,难道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看他目中无人地训斥孙嬷嬷,玄烨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气愤地说:“你是谁?为什么训斥孙嬷嬷?”

吴良辅眼珠一转,俯身笑着说:“皇上,她们不懂礼仪,我在教导她们。”

“不懂礼仪?”玄烨看看身边的苏麻喇姑,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苏麻喇姑一脸严肃地站在一旁,早就想好该怎么办了。她跪倒请旨:“皇上,您是要把这件事交给奴婢办吗?”

“是,是,”玄烨忙答应着,“朕叫你办。”

“奴婢遵旨。”苏麻喇姑答应一声,站起来说,“吴良辅,你真是大胆,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还谈什么礼仪?你才最不懂礼仪呢!还不快给主子请安。”

吴良辅并不听训,回头顶了一句:“你一个宫女懂什么?敢来训斥我?”

“我是奉旨行事,你跪下。”苏麻喇姑毫不示弱。

“你——”吴良辅气得直哆嗦,“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叫我下跪!”

“对,就是叫你跪下。”玄烨大声喊道。

“我……我……”吴良辅本来想摆威风,没有想到被他们幼主少仆呵斥一通,气得满脸通红,可是皇上说跪,哪里敢不跪,他拧着脖子,勉强跪下了。

苏麻喇姑接着吩咐小太监们:“吴良辅喝驾吓了圣上,罪不可饶,奉旨意,掌嘴五十。”

这下可好,威风没了,还要受罚挨打,吴良辅跪在地上,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脾气。苏麻喇姑让孙嬷嬷抱起玄烨,主仆三人扬长而去。

这边,吴良辅见他们走了,并没有奉旨掌嘴,他喝令小太监们扶起自己,冲着玄烨他们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你们谁敢告状,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话音刚落,身后转出一人,正是鳌拜的侄子,内侍卫讷莫,他笑嘻嘻地说:“吴总管,算了吧!还能跟他们生气?鳌大人今晚设宴,传话叫你回去一趟。”他边说边趴在吴良辅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可是请了不少王公重臣啊!要想出气,还不是小事一桩。”吴良辅知道鳌拜有事跟自己商量,回头呵斥小太监们:“滚!”然后和讷莫说笑着走了。

再说玄烨他们,回到慈宁宫,见过太皇太后(即孝庄)和生母佟佳氏,详细叙述了仪式的前后经过。苏麻喇姑说:“皇上稳稳当当的,镇住了众臣呢!真是了不起。”太皇太后夸赞道:“这就好,来,拘束了半天也累了,吃点可口的果子。”说着,抱起玄烨,让他趴在桌案上挑选果品。

佟佳氏满脸笑意,一边帮着孝庄扶住玄烨,一边说道:“多亏太皇太后教导,皇上才有今日。”

“不要这么说,”孝庄制止她,“这是先帝的旨意,也是皇上的造化,以后还要看他自己的。”

站在一旁的苏麻喇姑见两位太后高兴,凑上来说:“奴婢有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孝庄扬脸问:“什么事?”

“嗯——”苏麻喇姑思索了一下,把刚刚吴良辅喝驾的事情说了。

“还有这样的事?”孝庄沉下脸来。

佟佳氏却不以为然,她赔笑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因为这点小事扫了兴致。说起来,吴良辅是鳌拜的干儿子呢!先帝在时都没有为难他。四位辅臣,索尼掌管外边的事,宫内领侍卫大臣一职不是交给鳌拜了吗?想必吴良辅也是借助老子的势力摆摆威风,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还有倭赫他们呢!能让他成气候?”

孝庄良久无语,在她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她不好声张,过了半日,吩咐苏麻喇姑:“你毕竟年轻心细,多留意点,皇上也该有自己的贴身侍卫了,寻摸着找几个合适的。再者,皇上读书不可懈怠,不能大意。”她说着,看看坐在一旁的玄烨,改口说:“皇上,你已继位,皇祖母想听听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愿望吗?”

玄烨眨着大眼睛想了想,极其虔诚地说:“我愿天下平安,百姓安居乐业。”

他的话语让两位太后又惊又喜,孝庄满意地说:“好皇上,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玄烨给两位太后跪安,随着苏麻喇姑两人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皇祖母,不知道大赦诏书发了没有?”

两位太后再次相视而笑:“呵,关心国家大事了,真像个天子呀!”

玄烨歪着头说:“新皇登基,总是要大赦天下的嘛。”

“去吧,”孝庄看着他说,“有索尼他们呢!你放心吧!他们已经安排好了。”

玄烨这才点点头,放心地离去了。

第五节 倭赫遭难

1661年,玄烨继位,改年号康熙,继位第二年称为康熙元年。康是安定的意思,熙则是兴盛的意思,也就是希冀万民康宁,天下熙盛。清朝入关只有十几年,连年战乱,生产遭到严重破坏,南方有明朝余孽贼心不死,意欲反扑,加上各种自然灾害,国家虽定,却是潜伏着许多危机。顺治帝勤勉治国,仍然不能迅速摆脱面临的重重困境。呕心沥血,也是导致他英年早逝的一个原因。

玄烨继承皇位时只有七八岁,对于这些朝廷内外大事自然无从理解,更谈不上治理了,登基仪式之后,他又恢复了顽童形迹,日日读书、练武,时时打闹玩乐,在祖母和母亲诸人的关怀下,倒也快活自在。可是,他身为一国之君,行动牵涉天下,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吗?

不管玄烨如何生活,朝廷内外诸事仍在一天天地变化发展着。康熙二年,他的生母佟佳氏去世了。玄烨自幼与生母聚少离多,如今母子两人刚刚开始幸福的日子,却又天人永隔,幼小的玄烨心情悲痛。两年间,父母皆丧,这是多么沉痛的打击!面对这些变故,玄烨早早地成熟起来,除了祖母,深深后宫,别无旁亲,可见玄烨是多么孤独。

时隔不久,又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降临了。

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朝服像

这天,玄烨早早起床,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拳脚,用过早膳后去书房读书。最近,太院里增加了几位老师,说是专门教导皇帝的,有满人也有汉人,其中有一位是鳌拜推荐进来的。

读了半天书,玄烨准备用午餐了,忽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他气喘吁吁地跪倒在玄烨面前说:“皇上,苏麻喇姑在外面等您呢!”

“有什么事吗?”玄烨奇怪地问。

小太监说:“奴才也不知道,苏麻喇姑说有急事。”

自从玄烨登基后,孝庄就把苏麻喇姑送给了玄烨,负责照顾他,帮助他。

玄烨不敢停留,快步走出书房。苏麻喇姑正站在院子里一棵海棠树下着急呢,看见玄烨急忙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

“主子,吴良辅从外面带了人来,把倭赫和几名侍卫抓走了。”

“什么?这个大胆的吴良辅,为什么这么做?”

“听说是辅臣的意见,究竟为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瞧吴良辅得意的样,恐怕凶多吉少。”

玄烨气得脸色骤变,怒气冲冲地说:“朕这就去找他们。”

“别慌,”苏麻喇姑劝道,“索尼病重,许多日子都没有上朝了,辅臣只有苏克萨哈三人,抓倭赫估计是鳌拜的意见。”

“鳌拜?”

“是啊!鳌拜是吴良辅的干爹,吴良辅畏惧倭赫,在宫内不好行事,所以鳌拜派人把他们抓了。”

玄烨点点头,两年来,深受祖母影响和教导,他已经颇有谋略了,对苏麻喇姑说:“这样吧!明日早朝,我问问他们,看他们如何对答。”

第二天,玄烨早早来到朝堂,亲政之前,皇帝上朝不过是例行公事,听听辅臣的意见而已。果然,遏必隆搬着一堆奏折读了半天,玄烨不耐烦了,他问:“昨天抓了倭赫,究竟是为什么?”

鳌拜站出来说:“倭赫几人自恃是先帝时的宠臣,目无法纪,擅自驾乘御马,犯了大错,所以我派人把他们拿了,以儆效尤。”

“那么——”玄烨思忖一下,继续问,“你们要怎么处罚他们呢?”

鳌拜见玄烨有意插手此事,唯恐坏了他的事情,想了想,冷冰冰地说:“如何处罚是辅臣的事,皇上年幼,我们会遵照先帝遗制办理的。”

鳌拜显然并不在意小皇帝的想法,玄烨不甘示弱,直冲冲冒出一句:“朕问问也不行?”

朝堂上一片寂静,众人仿佛连呼吸也都停止了。

停顿片刻,鳌拜只好回道:“倭赫擅骑御马,罪该处死,他父亲纵子成凶,不加管教,也应该处死。”

“处死?”玄烨惊叫了一声,“倭赫随从先帝多年,忠心可嘉,他父亲也是当朝大臣,并没有多大过失,就这样处死是不是太严重了?”

“皇上太仁慈了,”鳌拜大咧咧地说,“臣等不敢私废法纪,已于昨天将他们处死了。”

“啊?”大殿上一片惊呼,苏克萨哈趋前跪倒:“皇上,处死倭赫并没有经过辅臣公议,完全是鳌拜一人的主张啊!鳌拜擅杀天子近臣,请皇上治罪。”

“苏克萨哈,”鳌拜转身责问,“你不是也骂倭赫罪该万死吗?怎么现在反而这么说了?”

玄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呆呆地坐在龙椅上,无法控制眼前局面。最后,遏必隆出面圆场,才算制止了纷乱,玄烨在太监的保护下,匆匆下殿去了。

回到后宫,玄烨怒气未消,惊恐难定,苏麻喇姑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急忙去慈宁宫奏明孝庄。孝庄听罢,亲自来到玄烨的宫内,安抚玄烨说:“事已至此,皇上不要太焦急了,不管出现什么事情,不是还有皇祖母吗?”

“皇祖母,”玄烨哇的一声哭出来,“他们为什么要杀好人?朕是皇上,为什么不能救他们?”

孝庄忍着泪水,拍拍玄烨的肩膀:“孩子啊,你毕竟只是个孩子啊!”她搂住玄烨,任由他在自己怀里痛哭,过了半天,玄烨哭着沉沉地睡去了。

在祖母怀里的痛哭让玄烨暂时发泄了心中不满。不久,他寻找到机会,处罚了盛气凌人的吴良辅,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第六节 廷杖吴良辅

吴良辅勾结鳌拜,擅自杀害先帝时的近臣,导致后宫一阵恐慌,诸人眼见他的势力一天天膨胀,甚至敢与皇上近臣挑衅,谁还敢得罪他?每日,吴良辅得意地踱着方步,在宫内转来转去,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打,见了令他不快的事就骂,更有甚者,他还经常出入宫廷,到鳌拜府上汇报皇帝行踪,俨然已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把玄烨当成一个无能小孩了。

关于吴良辅的种种劣迹不断传进玄烨的耳朵,他忍无可忍了,请求皇祖母处罚他,可是太皇太后并不赞成,她说:“疯狂会让一个人灭亡,让他自寻死路吧!”

“自寻死路?”玄烨不解地说,“他正得意呢!哪里会自寻死路?”

孝庄轻轻一笑,说:“皇上要做的是读书,读好书,好为将来亲政做好准备。朝廷内外的事,不是有四位辅臣吗?”

玄烨生气地说:“读书亲政!连个小小的吴良辅都治不了,还亲什么政?皇祖母,倭赫等人死后,后宫已经换了很多侍卫,都是鳌拜和吴良辅的亲信,朕都不认识!”

玄烨的着急也有道理,后宫侍卫是保护皇上安全的,非比寻常,通常都是皇帝的心腹之人,现在,鳌拜除掉了倭赫,安插进来他的侄子、兄弟多人,后宫重地,尽皆掌握在他的手里。

太皇太后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只是她做事沉稳,考虑到皇上年幼,还要依赖辅政四臣,如果贸然采取行动,一旦惹恼了他们,事情也不好处理。况且,她一直在秘密观察四臣,以确定他们个人的忠心程度、处世风格,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得不到祖母支持,玄烨把愤怒发泄在身边人身上。恰巧,二哥福全送给他一只鹦鹉,能说会道,非常惹人喜爱。一开始,玄烨还觉得好玩,时间久了,他认为玩物丧志,就派人把鹦鹉还回去。送鹦鹉的太监走在路上遇到了吴良辅。吴良辅仔细询问小太监,得知皇上不要鹦鹉了,随口说:“把它给我吧!我帮你送去。”

孝庄太后朝服像

小太监不敢得罪吴良辅,只好把鹦鹉递过去,匆匆回去了。

玄烨见他很快回来了,问道:“送去了?”

小太监不敢隐瞒,说了实情。

玄烨怒道:“你竟敢偷懒!把鹦鹉交给了吴良辅。来人,掌嘴。”命人痛打小太监。

小太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玄烨正在气头上,哪里肯依。

这一闹,惊动了苏麻喇姑,她跑过来问清了事情的经过,耐心劝道:“主子,您这样做岂不是中了吴良辅的奸计?他巴望您乱了方寸呢!您可不能做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见玄烨没了言语,料想他已消了怒气,她继续说:“主子,奴婢大胆,已经派人秘密跟踪吴良辅了,一旦他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还怕收拾不了他吗?”

玄烨目视苏麻喇姑,好像第一次见她一样,高兴地夸奖道:“苏麻喇姑,你真是聪明,朕怎么没有想到呢?”

苏麻喇姑一笑:“主子,您可要好好学喔!”

过了几天,玄烨出宫骑了回马,回到皇宫的时候,就见苏麻喇姑站在宫门,遥遥地向自己张望。见到皇上,苏麻喇姑匆匆跑了过来,她急急地说:“主子,您可回来了。”

“有事吗?”

“有,”苏麻喇姑神秘地一笑,“快点,有情况了。”

“你是说……”玄烨想了想,没有说出“吴良辅”的名字。

“正是。”苏麻喇姑心领神会地答道。

主仆二人疾步赶到月华门,果然,吴良辅正带着一帮人朝这边走来。他们抬着一架八宝琉璃屏风,吆吆喝喝,志得意满。玄烨迎面站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吴良辅看见玄烨,单腿跪地请安,故意提高了嗓门喊:“奴才给主子请安了。”说着,扬起脸,一副神采飞扬、目中无人的脸色。

玄烨见此,怒从心中起,喝问道:“吴良辅,你抬着后宫屏风要干什么去?”

“这——”吴良辅略一迟疑,随后镇静下来,笑着说,“这是太皇太后赏赐鳌拜大人的,我给他送去。”

“是吗?”玄烨冷笑一声,“朕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听说你曾经盗窃过后宫财物,这次不会是故伎重施吧?”

玄烨单刀直入,揭了吴良辅的短,这可把吴良辅吓出一身汗,顷刻间,满脸的光彩消失了,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他强打精神,讪笑着说:“主子说笑了,如今我是六宫都太监,哪还会贪恋那点财物?”

“哼,”玄烨厉声制止他,“鳌拜大人是国家重臣,你竟敢以宫中财物去贿赂他,还说是太皇太后旨意,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拿下吴良辅!”

吴良辅一向飞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这次听说皇上要惩罚他,一个个拥上来,缚住了吴良辅。一段时间来,吴良辅内压后宫,外结权臣,多么风光无限,哪里把幼小的玄烨放在心上?没想到玄烨突然出手,擒住了自己,他惊惧地想,这里是皇上的地盘,我落在他手里,可怎么好?情急之下,他想起了鳌拜,大喊道:“鳌拜大人还等着我呢!皇上不能拿我!”

“什么?你竟敢拿鳌拜来要挟朕,是不是想离间我们君臣的关系?真是其心可诛。来人,传赵秉正。”

赵秉正是敬事房的,负责处罚宫内太监和宫女。

听说传赵秉正,吴良辅更害怕了,双腿跪倒哀求说:“万岁爷,您饶了奴才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玄烨说,“你有什么不敢的?朕的侍卫都被你给杀了,如今又要巴结权臣,离间君臣关系,你这样做,与历朝的宦官篡政有什么区别?”

玄烨历数吴良辅的罪证,命人把他捆绑起来,重责三十大板。吴良辅养尊处优,荣宠惯了,突遭重击,不住地哀嚎乱叫,实在熬不住了,竟然喊道:“鳌拜大人,你快来救我啊!”

听到他高喊鳌拜,玄烨更加气恼,大声说道:“打,重重地打,把这个狗东西往死里打!”

行刑的人听了,不敢怠慢,打得更加起劲。不一会儿,吴良辅没了动静,赵秉正伸手验验吴良辅的鼻息,回到玄烨身边说:“圣上,已经没了气息。”

玄烨望着吴良辅的尸体,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他转身正要离去,就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过来说:“万岁爷,鳌拜大人求见。”

“消息这么灵通?”玄烨嘀咕了一句,回头看看苏麻喇姑。苏麻喇姑近前说道:“万岁爷,太皇太后正等着您呢!说有要紧事商量。”

玄烨明白了,他冲着小太监说:“朕要去见太皇太后,没有时间接见他,让他明早来吧!”说完,带着苏麻喇姑等人离去了。

幼小的玄烨惩治了吴良辅,除掉了后宫一大恶瘤。此后,后宫中再也无人敢蛮横行事,小觑幼主了,玄烨取得了他即位以来第一次胜利。诸人佩服玄烨勇敢,自觉遵守宫中制度,后宫风气得到改善。可是,朝廷仍然掌控在四位辅臣手里,他们又会展开怎么样的行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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