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场减法
新雅书院
牛家赫
一汪碧水,一角蓝天,一树繁荫,一座木屋。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在那湖畔生活、思考,搭建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庞大世界。可世界这么大,梭罗所需的不过那几字了了。当他从爱默生手中买下瓦尔登湖畔的林地,当他踏入费奇堡铁路经过却人迹罕至的湖区,他实则是给自己纷繁芜杂的生活做了个减法。
这是一个生活物资的减法,是一场最直接最物质的减法。正如梭罗在书中细细数来,不能再精确地列举两年来的每一件物资的花费。六十一元九角九分七厘五毫,他将一切多余悉数抛去,留下精练、留下必需,留下一个简单纯粹的生活。大抵是将一切简略成不过一双手的劳动,梭罗的每一分生活的体悟都与金钱无关。白水、摘来的马齿苋、烤制的玉米饼,他将生活过得简单而随意,乐在其中,也感在其中。大可不必花钱去买上一包酵母粉,他并不是烤制面包所必需,相反的是梭罗洗净双手,烤制出属于自己的面包。生活的困顿通常不是因为物质的匮乏,而是源自人们不知餍足的欲望。生活的乐趣和美好并不是庞大的花销可以轻易带来的,一如富人奢求的可能恰恰便是常人沉浸于的一分幸福感。最聪明的人往往过着比穷人还简单俭朴的生活。正如他所言,古代的哲学家身无长物,却拥有富足的内心财富。
这也是一个对旧日过往的减法,是一场学着忘记的减法。梭罗的第一本书《在康科德河与梅里麦克河上的一周》的惨淡打击是他在瓦尔登湖畔减去的心结。他故作幽默地调侃这本书的惨淡销售,甚至要倒贴钱付印,却依旧倾注了大量心血完成自己的第二部书。他乐此不疲、精益求精,七年间七易其稿,终于写出不朽著作。否定和挫折不是他前进的阻力,他将不愉快通通删去,以蓬勃的热情面对生活、面对所爱之事。他活得清醒,追随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感受和想法,去成为一个纯粹的、与众不同的、独立的人。
这更是一个对生活既定枷锁的减法,是一场冲破规矩挑战自我的减法。他不无遗憾地叹息,那些年轻的同乡因继承了农场、房屋、谷仓而担起太多负担,轻而易举继承来的祖产恰恰是其无法摆脱的枷锁。那坐拥着的上百英亩的土地,硕大的谷仓,将他们投入在生活这条大路上无休无止的匍匐前行。他也遗憾地叹息那些承受着奴役的人们,生活在无言的绝望中,所谓的委曲求全只是积重难返的绝望。一如千年前陈涉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愤慨之言,质疑那从出生便附在身上的枷锁是否应该是囚禁一辈子的牢笼。陈涉看得清楚,梭罗也看得清楚,那分明就是应该从身上剥离下去的,既定的好与坏都可以抛却删去,过自己想要的、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实际上,人们每天都在背着厚重的枷锁,奔波劳碌,要把生意做成,要把债务偿清,根本没有闲暇享受真正完整的生活。一如梭罗戏称任由传统宗教等外在因素摆布的人如同梦游者。而梭罗在这方面无疑是勇敢的,他敢于做减法,敢于抛却,放下职务,远离城市,来湖边享受一场真正属于自己的宁静盛筵。他不再需要违逆心声,因为他减去了芜杂的锁链,活出了自我。
这样一场减法是梭罗通过《瓦尔登湖》交与世界的财富。他减去浮华、减去凡庸、减去枷锁,干干净净,独身一人。然而这场减法的存在意义,恰恰是为了更多的加法,思想上的加法,知识的充盈。一如梭罗用灵活的笔触清晰叫出眼前跳动的小动物的名字,勾勒出每一种植物的轮廓;又如他信手拈来的孔孟箴言、希腊神话,其知识面之广、涉猎面之大,令人咂舌。这是《瓦尔登湖》一开始并不为人理解、受人欢迎的原因,也恰恰是其历经时间打磨洗涤愈发明亮光彩的原因,也正是校长推荐于我们这本书的原因。处在当今社会里的我们,正在享受信息时代带给我们无上的信息传达速度,却也被蜂拥而至的碎片化、累赘的信息而绊住脚。不懂得删繁就简,便是一场时间的浪费。我们浏览太多无用的文字,将太多多余理解为必需,也随着蜂拥快速而变得浮躁任性。可曾想过,是否有属于自己的一片简单清澈的湖泊,那里人迹罕至,那里景色宜人。你可以尽数洗尽铅华,可以尽数抛却烦忧,可以活得简单纯粹。就像我眼中最适宜的读书环境,雨天温一壶茶,水予人宁静,茶香予人纯澈。校长所呼唤的、时代所呼唤的,正是这样一场减法。一人、一湖、一屋、一段时光、足矣。
作者简介:
牛家赫,女,来自北京市海淀区,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2016年考入清华大学新雅书院。曾获海淀区三好学生,高中数学联赛三等奖,“书香燕京”征文大赛三等奖等。
母校寄语:
愿每一个人大附中人都铭记那一身明亮的红白校服,铭记红瓦绿园间的笑泪,铭记人大附中给予我们的荣光。是她的谆谆教诲予我们智慧,是她的细心呵护助我们成长,是她聆听我们的声音,是她给予我们全方位展示的舞台,更是她不惧改革只为了每一名学子更好地发展。踏入校园时曾庄严对她宣誓:“今天我是附中学生,高张理想的翅膀;明天我肩负兴邦重任,谱写奉献华章”,今日作为附中毕业生,更要以昂扬姿态面对未来,回报母校,真正践行“做社会的中坚,做民族的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