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世界屋脊更高的女人

在帕羊的一夜睡得很好，以前我走这条线时能找到一个遮风的宿地就已经很不错了。早上六点多我们便起来到附近的牧场去拍摄，这一路过来海拔都在四千五百米以上，从前是没有这条路的，是一片无人区。多吉告诉我二十多年前他走这条路时，七天七夜的时间没见着一个人、一辆车，而今天这里却已成为游人的一个中转点。

帕羊镇上有一家川府天源饭庄，饭店的老板是个女的，昨天晚上我们在这里吃饭时，她知道我们是从成都来的便非常热情。店里就两个人，老板也就是厨师，因为她炒的菜味道比较地道，于是我们便跟她说好第二天的早饭也在这里，还约好了时间。早上我们去牧场拍照的时候原本是想去看看，谁知道去了以后发现可以拍的东西很多，无意中就忘记了时间，等到我们回到住的地方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进院子便看见饭馆老板在门口等我们，她说知道我们还要赶路，怕我们错过了时间，她的话让我们一阵的感动。吃饭时我们和她聊了起来。老板的名字叫邹春兰，一个人从遂宁到藏区来已经五年了，她一路过来，到了帕羊被这里的西北风光迷住了，于是便在这里租了房子开起了小店。五年前这里只有一家饭馆，她是第二家，而这五年来她一次也没有回过四川。我感到有一些惊讶：“那么你的家人呢？ ”“我十六岁就结婚了，现在我的孩子都五岁了，老公现在在深圳工作。”她的话让我们大为吃惊，这样算起来，孩子出生后她便独自来到了这里工作，整整五年的时间没有回去，就为了让家人生活好一些。五年的时间，一个女人独自在这样的地方开饭馆，这是什么样的日子，听她说着说着，我们不觉动容，这里到了冬天平均气温在零下三十多摄氏度，晚上在灶上的开水到了早上也变成了一壶冰，这里方圆几十公里不见人烟，连开饭店要用的食材都是从拉萨运过来的。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非常不容易啊。”我不由发出这样的感叹。“习惯了……”这是她的回答。习惯，我一直认为习惯是一个具有很大力量的字眼。有些人因为一些改不过来的习惯影响自己的终身，有些人因为自己一直保持的习惯而过着愉快的生活，而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为了改善一家人的生活环境，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我想，中国妇女的勤劳朴实，在邹春兰的身上很好地体现了出来。

“有空的时候还是回去看看儿子，一直在外面这样待着也不是个办法。”临走时，我向邹春兰这样说道，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阵阵涟漪。

下午到达霍尔乡，这里的海拔是四千六百五十米。我们来到边防武警单位，与他们举行“边疆万里行”的签字活动。这里的领导知道了我们一行人的来意，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作为边防军人的一员，他们同样让我们感动。

吃过饭后，我们来到了阿里霍尔乡中心校，五年前我曾来过这里，那时的中心校条件还非常艰苦，一百多个学生全挤在几栋土房子里，那次我同样给学校送去了学习资料。这里的校领导和老师都是两年一轮换的，今天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这里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教室修成了砖房，还有专门的老师宿舍、学生食堂，学生也增加了一百多名。我们来到时学校刚刚下课，学生们都在外面玩耍，看见我们背着相机进了学校，他们都好奇地围住了我们。这里的老师说，这些孩子没见过相机，更没有照过相，所以对我们身上的“铁疙瘩”很感兴趣。听到这样的话，我没来由地心里一酸，接着便给孩子们一个一个照相，直到上课了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霍尔不远处的神山、圣湖，是我们明天的主要拍摄点，明天我们又要起个早去等待光线。

2009 年 6 月 20 日凌晨写于西藏霍尔

与邹春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