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兰建堂
现在说谁是好人,好像有点轻看了。不过,我还要说建堂是好人。
我和兰建堂初识于何时?一非巧遇,二没惊人之举,没有留下印象。在以后交往中,一没相互送炭添花,二没相互落井下石,也没留下印象。走运时一杯茶,背运时茶一杯,淡淡地来往了四十年,四十年才品出了悠远的味道:建堂是个好人。
建堂是写曲艺的,一直写了四十年,团结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作者,把南阳写成了全国有名的曲艺之乡。建堂的曲艺写得如何?曲艺专家和爱好曲艺的老百姓有口皆碑,轮不着我这个外行人说三道四。建堂也会写小说,也会写散文,却不见异思迁,没有动过嫌贫爱富的念头,四十年不改初衷,一直献身于人民喜闻乐见的曲艺,可见他对人民对曲艺的热爱了。
建堂和我都是业余作者,属于文字之交。文字是带刺的,是咬人的,大风大浪中交往了四十年,四十年竟然没有相互扎过咬过一次,也算得一小奇迹了。本来有机会扎一下咬一下的,是建堂不扎不咬。
六十年代初,蒙建堂错爱,把我的小小说《秋香的喜事》改编成曲艺《挑女婿》。《秋香的喜事》只有三百来字,写农村两个青年干部爱上了一个姑娘秋香,一个拿公家的东西大献殷勤,一个对公家的东西一毛不拔,秋香爱上了后者。要说,我写的已经很革命化了,可惜是两个追一个,属于三角恋爱,“三角”犯当时的王法。于是,有人斗志昂扬,写了几万字的大文章来批判这个小文章,说是大毒草,罪大恶极。面对沸沸扬扬的讨伐声浪,建堂既没有挺身而出,也没有一字推诿洗刷自己之言。又一次,我们一同参加一个盛会,回来后建堂叫我汇报。不久,大风吹来想把这个明会吹成黑会,眼看大祸大难临头,建堂还是没有一个字推诿洗刷自己。可以嫁祸于人而不嫁,这就是人品。
建堂做人从不带秤,不时时事事称人,不会今天称你重五两,就交;明天看见另一个重五两一钱,就拿你这五两的当贡品,去换五两一钱的欢心。身处是非之地,不是是非之人,这就是我心中的建堂。和建堂交往,放心。
四十年交往中,没有听建堂夸过谁,也没听建堂损过谁。人,会奉承肯定不是贵人,贵在对人不生恶意,不以私心私利对人好云恶云,更不可随心说人坏话,特别是假坏话。建堂不是不会做小人,是不齿不屑。不屑做小人的人,就是干不了大事也是大人,是真正的人。
建堂是个好人,是我做人的老师。
一九九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