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厕
旱厕,就是没有水冲的厕所.屎尿拉坑里,就那么放着.开封人叫茅斯.我小时候住的院里,就有一间这样的茅斯.砖瓦搭建,三四个平方.中间一分为二,男左女右,各自仅设一个蹲坑.全院四户,男女二十多口就靠它了.
虽没有水冲,但隔三岔五会有淘粪工来掏.淘粪工来得很早,鸡还没叫,凌晨四点多钟就来了.院门每天都要顶杠子,所以他来了就得先敲门,咚咚咚地使劲捶.听得出来他是在用拳头捶.夏天还好,但到了冬天,深更半夜,天寒地冻,又黑咕隆咚,谁想去开门呀.所以每次都得听他捶上半天.我也每次都会在被窝里闷着,心里念叨着,"谁去呀……"但还好,一般来说大人们总会去的,有时候我爸去,有时候刘叔去,有时候吴叔去.碰巧都去的时候也有.如果碰巧都没有去或者去得晚,人已经走了,那就只有等下一次.有的淘粪工比较负责任,门没有敲开,他会先去别家掏,最后再来一次.这时候往往已经天亮了.也有的会在第二天再来一次,而不是等到下一轮儿.
当然,淘粪工也有靠不住的时候,隔三岔五变成隔七岔八甚至更多,也常有.真这样,就比较麻烦了.时间一长,坑满了,不敢蹲了,再蹲就挨上了.咋办?坑边上垫个砖,又可以撑两天.实在不行了,就只好不用.急的时候就要去街口百十米外的公共厕所解决.白天还好办,但夜里呢?那就别提多不方便了.
终于淘粪工来了,全院男女老少心里的一点小揪心就都放松了.如果不仅掏了,还给喷了药,通常是敌敌畏,那就不只是放松,简直是享受了.因为这就意味着以后的好几天来这儿解手,不仅看不到蚊虫蝇蛆,而且也不用闻臭气了——跟那呛人的粪臭相比,敌敌畏简直就是古龙香水.
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家搬到附小对面的家属楼,才开始用上水冲式的卫生间.这样的家庭独立式卫生间不仅我是第一次用上,连父母也是平生第一次用上.渐渐地,在家里,不仅"茅斯"这样粗鄙的词,就连"厕所"二字也都觉得说不出口了.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我来广东工作,这里的生活条件更好些,才发现许多小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旱厕了.
前年我去日本旅游,又发现日本的卫生间比我们现在的家用卫生间更卫生,不仅用水冲马桶,还直接用水冲屁股.解完了,人不用动,一按按钮,就有一根小水管从马桶里伸出来,正好对着重点部位冲水;而且还是温水,水温还能调节.冲完了,我习惯性地拿纸巾擦,结果也只是一点清水而已,比老办法干净多了.这东西以前只听说过,没见过;这一回不仅见了,而且还用了,感觉真的不错.顿时不禁感叹:与发达国家比,我们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