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我的脑子里,至今还清晰地存留着三个关于等待的场景.
第一个是在我年幼时.母亲上班路远,尤其到了冬天,昼短夜长,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这时候,父亲总会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拉着我,到东棚板街的街口等母亲.我总是一边等,一边想:母亲今天会给我们捎些什么?吃的,还是玩的?还是吃的吧,因为那时我们多半还没有吃晚饭.等得久了,心里还不免胡思乱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就这样,饿着肚,揪着心,想着,等着.不知道有多少个黄昏冷夜,东棚板街西口都会有这一大两小的三个等待的身影.终于等到了,于是,饿与忧全都没有了踪影,三个变成四个,吃着、玩着、说着,欢天喜地地回家.我甚至觉得,如果没有了这一番等待,岂不也就少了这一番欢愉吗?母亲总少不了埋怨父亲:"不给孩子做饭、吃饭,还在这冷风里等,等啥?我还能不回来不成."有时真觉得母亲生我们的气了,直到我结了婚,有一回与母亲说起家事,母亲说:"年轻时候虽说苦点累点,可天天一回来,远远地看见你爸领着你俩在那儿等,心里就觉得有劲儿."才知道原来,在那些黄昏与冷夜里,母亲何尝不是在等待着我们呢.
第二个等待的场景,出现在我二十五岁那一年.我开始隔三岔五地在新街口西南角的路边,等待一个女子.巧的是她的生日恰是在农历七月初七,这使得我们的每一次约会都好像多了一丝浪漫的色彩.说是等待,其实她从不迟到,是我有意每次早到十分钟,以免一个女孩子独处不便.可还是有一次,我因事没能按时赴约,而且一下子耽搁了四十分钟,原想她不会等了.可当我抱着侥幸匆匆赶去时,老远就看见她立在路边的瘦小的身影,心里既感动又愧疚.见了面,忙解释、道歉.她嗔怪说:"你每次多等我几分钟,这下可赚够本儿了."自那以后,我便提议将约会的地点换到她家的楼下.再以后,我便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接她出去,直至她成了我的妻.直到今天,我始终认为,这应该是我过往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一段等待了.
一九九七年的一天,就在国人倾情等待回归的时候,我则在开封市妇产科医院的产房外,等待着女儿的降生.因为临时回家取日用的东西,等我返回医院时,妻已经入了产房.尽管我知道她足够坚强,但仍十分遗憾没有能亲眼目送她,说些想好的鼓励的话,毕竟,这次也是我们共同的等待.两小时后,终于,我听到了女儿的第一声啼哭.又过了一会儿,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母女平安,恭喜恭喜."护士边说边将孩子递了过来.看着那粉嫩的一团,我一时手足无措.身边的母亲忙将孩子接了过去.妻也被推回了病房.她显得很虚弱.在病房里,我终于鼓足勇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起,然后送到妻的面前,说:"看呀,这是你妈妈."此时,妻和我眼睛里都闪着泪光.我们为这个小生命的降生而感动.
如今,那第一个等待已是四十年前的事.第二个等待是二十年前的事;第三个也已是十六年前的事.我的父母已近耄耋,我与妻已逾不惑,而女儿则已亭亭玉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