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瞿伯阶受编武汉行辕汪之斌出任永顺专员

当陈渠珍回到故乡凤凰之时，湘西的土匪以瞿伯阶为首，正处在“彭叫驴子”被剿灭的低潮时期。此时，国民党武汉行辕主任程潜决心要收编他。1947年 1 月，陈潜派了一位名叫欧阳金的青洪帮头目来龙山找瞿伯阶。两人见面后，欧阳金对瞿伯阶说：“程颂公有意收编你，他派我来联系，只要你接受收编，要什么名义给什么名义。”瞿伯阶当即允诺听编，但为收集队伍，瞿提出围剿的四川部队必须撤出龙山。欧阳金立即到来凤向上司报告，武汉行辕同意了瞿的要求。过了几日，川军果然撤走了。

瞿伯阶按约正准备收集队伍的时候，湖南省新任主席王东原也派人来联系收编了。瞿伯阶考虑程潜先派人来，其来头也大些，最后确定接受程潜收编。待瞿伯阶把队伍集中开到招头寨后，经清点只有七百多人，四百多条枪。瞿伯阶曾夸口说有上万人枪，现在程潜派人要当面点编，这使他慌了手脚。他于是派人到各乡各保，凡地方上的枪都借来应点，人也是一样，结果点了千把人，七百多枪。瞿伯阶暗想这点儿人枪只能编个把营，便又让人放烟幕，故弄玄虚说瞿伯阶还有许多好枪没拿出来，还有好多人住在山里，那点编的人受了瞿伯阶的好处，也加倍给他上报有四千多人，一千多条枪，结果得到程潜命令，将其队伍调往来凤。瞿伯阶听命服从了调动，不久，程潜又命他将队伍调往鹤峰，再调至长阳、资蚯，他都老实服调了。到长阳后，程潜又派人来点编队伍。瞿伯阶将几个支队轮流应付点数，又蒙混过了关。不久，瞿伯阶通过封官许愿让人四处招兵买马，又向川军一姓陈的旅长交涉，购买了两千余条枪和二十万发子弹，把部队实力搞得雄厚了。当武汉行辕再次派人前来宜都点编部队时，瞿伯阶又借人借枪，一次竟点了八千多人，四千多枪，点名之后，瞿伯阶正式提出要编一个师，程潜见他有这么多人枪，就给他封了一个暂编第十师师长职务，瞿伯阶觉得十分得意地接受了。自从第一次拖队上山搞绿林起，他就一直向往把队伍弄大，然后名正言顺地接受政府改编，成为一支正规部队。如今，他的愿望总算大致实现了。为了表示庆贺，接到任命书的当日，他举办了一次大型宴会，作了一次隆重的庆祝。接着，他又宣布将一二支队编为一个团，任命瞿波平为团长，贾松青为副团长；三、四支队为一个团，彭雨清、向敬海分别为正副团长。另给欧阳金一个补充团长的名义。原参谋长李国柱此时患病请了假，在里耶的瞿闵盛镇长投奔他来了，瞿伯阶就任命了他当参谋长。

瞿伯阶成立师部以后，起初驻防在宜都一带。他的部队自从被收编之后，各部冲突矛盾就一直不断。一天下午，机要员刘原忽然送来武汉行辕一纸电令，瞿伯阶接过一看，只见电令上写道：“瞿师长，近日你部长江防线接连发生抢船事件，请你迅即调查并将案情呈报。”

瞿伯阶即派人把瞿波平找来吩咐道：“我们驻守长江边，现在不断发生抢船事件，外人不知情况，还以为是我指挥部属干的勾当。你现在马上带人去调查，查清了案情，我将严惩不贷。”

瞿波平奉命之后，即带着一支便衣队到长江航线暗里作了一番调查。三天后，他回到师部向瞿伯阶报告道：“案子我已查清了，这抢船的幕后主犯是欧阳金。”

瞿伯阶点头道：“啊，是他！我就知道别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只有他才会做这种蠢事。你马上派人把他抓来。”原来，这欧阳金是程潜派来收编瞿部的人，瞿伯阶觉得他收编有功，才委任他当了团长，不料他却仗着有功，做了有违军纪的事。

“他的部队怎么办？捕了他，会不会发生激变？”瞿波平道。

瞿伯阶道：“怕什么，你带两个团去，干脆把他那一团人马缴了械！”

瞿波平接令，随即率了 2 团人马，于当日夜里突然包围了补充团，欧阳金猝不及防，一团人被缴了械，欧阳金本人也被瞿波平捉到了师部。

瞿伯阶亲自审问欧阳金道：“你驻防长江边，为何要抢劫船只？”

欧阳金道：“我部粮饷不足，劫船是为了补充士兵薪饷。”

瞿伯阶发怒道：“胡说！照你这么说，你莫非还有理？”

欧阳金低头道：“我知道错了，求你看在我牵线让你受招编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瞿伯阶断然拒绝道：“军法无情！你犯了抢劫大罪，罪不容赦。”说罢，只一挥手，几个护卫就将欧阳金押到郊外，当即给予了枪毙。

将欧阳金枪毙后，瞿伯阶力图要整顿军纪，但是其部属不久又出了一个大乱子。一天夜里，团长彭雨清忽然跑到师部来报告道：“瞿师长，糊疤子跑了，他把他的队伍带走了。”

“什么？糊疤子敢把队伍拖走？”瞿伯阶一听有些懵了。原来，那“糊疤子”是向敬海的绰号，因他小的时候，家里失火被烧伤，有半边是疤子，一只眼睛向下扯着，故得了此绰号。向敬海跟瞿伯阶拖队起事早，又当过多年支队长，自以为劳苦功高。谁料这次收编，三四支队合编一个团，团长由彭雨清当了，他只当了副团长，对此他很有意见，并认为此事是参谋长瞿闵盛捣的鬼。为此还公开散布说：“部队能够存在，是两海的功劳”，这“两海”指瞿波平（又名兴海）和他自己向敬海。所以，他擅将自己的部队人枪拖走了。

瞿伯阶当下对彭雨清道：“你把这个团要稳住，我马上让波平去追向敬海。”说罢，即让人把其族弟瞿波平找了来。“波平，你赶快带人去追糊疤子！他跑了，把部队拖走了。我要你马上去追。如果他不回来，就把他干掉。”

“是！”瞿波平遂率一团去追赶。该部日夜兼程赶回龙山，在板栗坪赶到了向敬海。瞿波平隔着几十米田坎向他喊话说：“向敬海，我奉命来收你的部队，你要好好干，就跟我一道回去，不回去就莫怪我不客气！”

向敬海道：“我对你和瞿师长都没什么意见，就是对瞿闵盛有意见，他当参谋长，在师长面前挑拨是非，把我团长职务搞掉了，我就是不满意！”

“你是不满意，可以提意见，但不能把部队拖走哇！”

“你告诉瞿师长，什么时瞿闵盛走了，我就回去。”

“我劝你莫犟，还是服从命令吧！”

“我不听又怎么样？”

“不听我就只好动家伙了！”

瞿波平刚刚说毕，只听“叭”的一声枪响，向敬海的脚已被打中了。这一枪是瞿波平的连长瞿兴生所打。

向敬海中弹，部下立刻乱了阵脚，瞿波平随即大喊道：“二团的兄弟们，你们赶快缴械，不然就要被消灭！”

向敬海的部属们顿时就乖乖将枪甩在地上。瞿波平手一挥，众士兵跑上前去，即把向敬海的几百人的枪支全收缴了。向敬海负伤无奈，只好承认错误。后来，瞿伯阶对他作了宽大处理，依旧让他当着副团长之职。

1948 年，程潜调任湖南省主席，瞿伯阶师开往慈利王家厂驻防。此时的湘西又开始处于动荡的前夕。且说在永顺专署，这时新调来一位专员，他即是原七十三军的军长汪之斌，因受蒋介石排斥打击而常忧愤不平。

原来这汪之斌自处理石门兵变事件后，不久即被提升为七十三军军长。此时七十三军面临的局势已很危急。由于受石门兵变事件影响，部队士气已很低落，而日军正以 4 个团的优势兵力，从石门两侧发起猛烈进攻。七十三军被迫在石门背水与日军进行决战。终因敌众我寡，粮道阻绝，援军不至，部队被迫泅水向对河转移。转移之时遭到敌机轰炸扫射，七十三军全线溃退，暂五师师长彭士亮阵亡，失掉桃源热水坑战略要地，损失惨重。蒋介石闻讯震怒，严令汪之斌 24 小时内收复热水坑高地。命令一到，汪之斌火速进行战地整编，亲率一个师兵力，向日军猛烈反攻，将日军驱回桃源县城。这场战斗，汪部伤亡三千余人，日军也死伤不计其数。但战后蒋介石却电责汪之斌作战不力，军事失利，下令撤职，永不录用。汪接电报后，义愤填膺，于当晚在办公室给新任七十三军军长韩浚留言一纸道：“韩军长，卑职已免，无颜在此久留，我决定速回老家。军部关印等，已交参谋长保管，请予查收。”汪之斌写完，即带一卫士轻装离队而去。次日清晨，接任的军长韩浚在军部看到汪之斌留下的纸条后，立即找到军需处刘处长说：“你马上带几个人去追汪之斌，务必给他送去养老金。”刘处长即带士兵数人，迅速向永顺方向追去，至大庸后坪便赶上了汪之斌。刘处长道：“汪军长，我奉韩军长令，给你送养老金来了，请你带回！”汪之斌道：“你带了多少？”“有法币 4 亿元。”“钱倒是带了不少哇！”汪之斌点了点头道，“你告诉韩军长，此情我领了，但钱我不要，就充部队军饷用吧。我回家后，有几亩田栽种足可度日，不需要养老金。”

军需处长见这位老军长并不爱财，只好将钱又带回了军部。汪之斌分文未受，回到永顺长官老家，即闭门不出。由于受到蒋介石的打击，他心里十分憋闷。回想自己，从永顺县高等小学毕业后，即投笔从戎，先在上海当警察，后入湖南讲武堂学习，毕业后到赵恒惕师当过排长。1918 年，被保送至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学习，毕业后分在湘军某部任营长。1922 年在周澜部任副团长，奉命随团长鲁阳开在常德刺杀黔军总司令袁祖铭，被提升为团长，不久，转入王东原部，1935 年任十五师四十五旅旅长，驻防永顺，参与过“围剿”红军的军事。抗日战争时期，开始出任七十三军十五师师长，奉令开赴江浙，参加过“八一三”淞沪战役，守卫浏行，苦战月余，所部伤亡甚重。南京失守后，又被保送入重庆山洞陆军大学特 5 期将官班深造，毕业后，出任七十三军副军长兼暂编第五师师长。1941 年，日军聚集 4 个师团进攻长沙，守卫长沙的国民党第十军腹背受敌，日渐不支，该军军长向驻守在望城坡一带的七十三军求援，七十三军所属的十五师立即横渡湘江支援，援军快开至水陆洲时，日军 30 架飞机俯冲投弹扫射，十五师渡江受阻。正在此时，他率暂编五师用轻重机枪对空射击，迫使敌机远走高飞，十五师乘机乘舟飞登彼岸，使长沙转危为安。

1943 年 2 月上旬，驻衡阳的国民党四十四军遭日军强攻，急电求援，他又率部猛攻高桥，后又在七里峰、黑山铺、五峰岭一带辗转苦战 4 个多月，歼敌千余。回想这些年来追随王东原效忠蒋介石，在历次战斗中都身先士卒，立过汗马功劳，谁知这一次却被蒋介石以作战不力革除了军职，他心里感到不是滋味。为党国效忠的结果，却只落得被革职下场，为此他心里实有不甘。回家之后，他虽然不再涉足政局，但对时事的发展还是很关注的。1945 年，他的老上司王东原出任湖南省政府主席后，遂又聘汪之斌为省政府高级顾问，不久又任命汪为沅陵督察区专员兼保安司令。1947 年，汪之斌调回永顺任专员兼保安司令。由于汪年老体衰，加之受到蒋介石的排斥打击，晚年不思作为，在任毫无建树。王东原一走，他终被省政府解职回家，不久即病逝在故乡。此时，接任他当八区专员之职的是聂鹏升。聂鹏升雄心勃勃想干番事业，但到任不久，想不到在眼皮底下的永顺县内，却出了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