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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与杭州

行至云起时 作者:郎净 著


上海与杭州

我和小西相遇于上海交大的校园,当时他在读研究生,而我在考研究生。每天傍晚,他把我送到自习教室,时间差不多了,来接我。我们就去交大的门口,去吃一位阿婆的茶叶蛋。阿婆的茶叶蛋很特别,剥开壳,不是酱油色,而是嫩白色的,但是却很入味。在寒冷的空气里面,我和小西,吃着茶叶蛋,心满意足。

有一次,小西陪我去自习,我在看书,他也在看书。后来,他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座两层楼的房子,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小西说:“是我们家。”我问:“是你们家?”他说:“不,是我们家。”我当时在上海漂泊,借住在交大,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听了这话,很感动,于是问他:“你感觉我能考上吗?”他说:“我不知道,我没有感觉。”

后来我考上了华师大的研究生,小西也要毕业了,他在北京联系好了工作。他问我:“你愿意和我去北京吗?”我说:“不,我不去北方,我要去杭州。”小西说:“那就在上海好吗?杭州离得那么近,以后我们去杭州买个房子度假好吗?”我说:“好。”

小西临时在上海找了一个公司。我住在华师大的宿舍里,他住在浦东的宿舍里。到了周末,小西都会来找我,借住在我表弟的宿舍。因为无处可去,我们不管是好天气,还是刮风下雨,都在华师大校园里面不停散步。

后来,表弟推荐了一个上海人家给我们,我们和他们合住在一起。一周七天,周一到周五,我下了课就回家买菜烧饭,周六周日小西烧。每天早上,我们吃着奥利奥的饼干,小西赶班车,我赶公共汽车,再见的时候检查一下对方,看是不是黑乎乎的嘴,然后说再见。

合租了一段时间,我们终于在华师大后门找到一个一室户的房子,是个毛坯房,里面只有一张床。于是到旧家具市场,买桌子买凳子,还买了一个可以当床的单人沙发。我们在墙上糊了好看的纸,用好看的布做窗帘、桌布。于是朋友们就会来聚餐,表弟也会来借住。他个子高,只能对角线睡在沙发上。大家都很快乐。

但是小西就开始忙起来了,他经常一周一周出差,我一个人睡在一室户的房子里,感觉四面八方都是风声,有点害怕。小西走路的声音很响,夜深的时候,听到大皮鞋重重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就很安心。

有一天,小西很高兴地对我说:“告诉你,我们的钱可以买一个卫生间了!”我也很高兴。

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又租了一个二室户的毛坯房,我把一个小房间收拾成书房。这个房子靠近高架,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是很响的汽车来往的声音,晚上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很亮很亮。小西照旧经常出差,不出差的时候回来也很晚,我对小西说:“现在好了,睡在这里感觉很安全。”

我们终于在很远的闵行区买了个三房的房子,而且一住就是九年。刚刚住的时候,那里还很偏僻,只能听到飞机不断掠过上空。小区里的人去市中心,会说:“我要去上海。”

小西和我去菜场的时候,看到一只彩龟很可怜,就把它称斤,装在黑塑料袋子里买了回来,以后我们又收留了好几只乌龟。我们开始种很多花、养很多鱼。我们大家住在一起。

小西很忙,我也很忙。小西只要不忙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回家。

一忙就忘了岁月,我们都已经过而立之年了,该要个宝宝了。我们卖了那个房子,到更偏僻的地方,买了一个四房的排屋。离开老房子的时候,七宝那里已经很繁华了。小西说:“我们又要开辟新农村去了。”于是把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九十二岁的外婆接过来,加上新入伙的宝宝,我们大家住在一起。

我对小西提及当年的画,说:“你终于兑现了当年的诺言。”小西说:“不,我画的不是联排,是个独幢。”

住在上海那么多年,杭州就渐渐地变成了梦,加上房价这么高,我只是在心里想念着西湖。后来我发现,小西并没有忘记当年的承诺。我们在一个明媚的日子,去杭州看房子。看房子的时候,幸福如阳光一般多。我们没有买,就回来了。回来之后,我就不再牵挂杭州了。

因为,或者说其实,我早已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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