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韵妍 家乡的牛肉兜汤

我的家乡，是坐落在福建西部的一座小山城，是一座历史悠远的古城。一条汀江河，千百年来孕育了淳朴的客家人，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了许多客家传统美食。其中，最令人回味的，便是家乡的牛肉兜汤。

据说旧时卖汤的小贩，挑着担子，穿梭于浮桥门一带的老街中。清晨，微光洒向老街青石小路，卖汤人穿着背心，挑着两筐滚热的汤，热气飘散，好似云雾，缭绕在卖汤人周身。“卖兜汤嘞！刚出锅的牛肉兜汤嘞！”浮桥门临江，几声叫卖便吸引了不少准备外出打鱼的渔民，他们从贴身内袋掏出褶皱的二两粮票，买一碗汤，端着鸡公大碗坐在江边便嘬了起来。上杭话中，“端”读为“兜”，于是，这样的汤便叫作“牛肉兜汤”，意为“端着喝的牛肉汤”。渔民们喝下这碗汤，吃下牛肉，浑身便会像牛一样充满力量，载着肚中的牛肉兜汤的温热，渔民们周而复始地在渔船上辛苦劳作着………

每年回老家，父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拉上我去寻味，他说，比起大城市的山珍海味，还是家乡的美食最让他念念不忘。儿时我便兴高采烈地跟着他，享受家乡牛肉兜汤带来的满足。

一个冬日的午后，我寻味来到一家小店，映入眼帘的是一大锅我挚爱的牛肉兜汤，浓稠的汤底沉淀着可口的牛肉，锅中蒸气缓缓上升，模糊了我的视线。随着蒸气升腾的则是越飘越浓的香气，令我不禁垂涎三尺。敦厚朴实的老板，一边热情地吆喝着请我品尝他家的美食，一边娴熟地捞起一大勺兜汤，勺中鲜汤滑落，汁液明透。老板端起瓷碗，将兜汤倒入碗中，笑盈盈地送到我面前，香味弥漫，直击嗅觉。

我早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舀起晶莹浓稠的汤，努起嘴来轻嘬一口……汤的鲜美、甘醇、滋润瞬间散布口中，所有味蕾都被调动了起来，颊齿间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丝滑的汤滑入食道，一股暖流弥漫全身，回味无穷。我又把一勺牛肉送入口中，那更是绝味，入口即化，只需轻抿几口，肉香便在口中翻滚，流进了胃里……

咀嚼着鲜嫩多汁的牛肉与浓郁的汤底双重美味，幸福感油然而生，终于明白：一碗牛肉兜汤，承载了远在外地的父亲对家乡的深厚情感，美味之外，包含着父亲对家乡的精神依赖。

父亲告诉我，制作一碗牛肉兜汤，简单却颇有讲究，需要使用家乡特有的蕉芋粉，汤才得以更加浓稠。制作时，取半瘦半筋的牛肉，横切成指头大小，将蕉芋粉裹入牛肉中，双手用力搓匀。生姜拍扁，蒜切末，投入水中，待水微滚，再将牛肉轻轻滑入锅中。接下来便交给时间，一阵微火慢熬，一碗齿颊留香的牛肉兜汤便做好了。

在广州，父亲也常常做牛肉兜汤，还一遍又一遍与我讲述家乡的故事。我们父女俩常常品着兜汤，想念着远方的亲人与街巷。父亲通过牛肉兜汤，把他对家乡的情感传递给我，教会我无论走多远，都不要忘记自己的根，不要忘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