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是春色初浮

泠泠牧歌 作者:何其梅 著


最是春色初浮

冥冥中像是听见了春之脚步声。

这般悄悄姗姗!

何时,风却从东方吹来,湿湿润润,柔柔和和。诗云:温风如酒。

风也微微,雨也霏霏。那雨,同样地飘飘洒洒,轻轻绵绵,直将一颗心淋得酥软。而那沙沙雨声,却成了妙不可言的音符令人陶然。

生发于大地的潮气已经漫过窗棂泻进屋来,却是闻到了那股伴有草香的泥土味儿,空气如滤过一般。

陈叶已化作泥土,草地上泛起了“遥看近却无”的濛濛绿色。

灰暗的落叶林已然绿色浮泛,傲然寒冬的常青树更是新芽萌动勃勃生机。

纤细的柳枝爆出了谷粒似的芽苞。

群山正被晨霭唤醒。

溪涧里的水已更为清澈盈满,岸畔率先吐萼的野花绽放着春的笑意。

一株竹子喀嚓一声甩掉了满身冰凌,抖擞出一团青翠。

转瞬,墙角寂寞的腊梅已是黄花点点暗香浮动。

“梅破知春近”,春真的已经降临。

只身来至郊外,独对濛濛春色。

仿佛有一声重重的叹息,就像一个沉睡千年的灵魂在刹那间突然醒来时之生命的感慨。

一种久违了的情感在心中澎湃。

为了这一天,竟是等待了一整个漫漫冬夜!终于伸开双臂,拥抱这至为温馨的春。

初春的心情很特别,独一种情怀。此时,你再不需等待,也不用企盼,你所希冀的春已经如期而至———无需患得;也不用伤逝,不会有那种惟恐一天众芳摇落、落红满阶的哀伤,花还没有开呢———不用患失;更不至产生黄叶飘坠、雁声会把高天啼冷的悲秋情怀,秋天还远着呢。不将不迎,不牵不挂,恰是拥有一份从容,一派淡定,一片自在,那是初春的赠礼。

喧嚣、骚动、沸腾的尘世已经隐去,一切的愁心都退去了,所有的忧思都省略了,似乎前方的道路皆由鲜花铺就,眼前皆是玫瑰色,恰如写在春联上的一句句美好的祝愿。昨天的缕缕灰暗已成今日的一片明艳,即便曾经泪眼婆娑的岁月也终于灿烂为笑靥如花的时光,日子如水洗过般的透亮。初春,送你一份喜悦而满怀希望。

爽洁的空气里,人人都君君谦谦,彬彬有礼。昔日的棱棱角角顿时磨去了,哪怕与人纠葛,也不甚计较,倒也大度。就连复仇的心也会在温温的春色里软化下来,而可一笑泯恩仇,多了一份宽容与慈悲。就是那赳赳武夫,此时也几许书生意气而斯文许多。初春,使你心境平和而充满爱意。

揽镜自照,却见容光焕发,片片红润里已是年轻了许多。眼前的一个个男人已更为倜傥,一个个女子尤为绰约。即便那日暮老人,看上去也几许英气更几分睿智。一对平常夫妻此时也为美丽所引,越发两情缱绻两两相悦而多了一份柔情,心中默默诉于对方:我心中只有你,你始终是我的唯一,永以为好———仿佛是苦恋情侣的邂逅,不觉间已经拉起他或她的手。年青恋人早已柔情蜜意,生死以之,风送春色中更是意惹情牵,昵狎温柔。初春,让你更为浪漫而多情。

此时,绿也淡淡,翠也浅浅,红也濛濛。春色方萌,萌而不觉,觉而不察,你不至被五颜六色、目不暇接的繁花所引而迷惑而狂乱,不会太过痴情太过用情,而会异常地平静,安谧。不思人生,不念尘世,只是贴近自然,融入自然,觅一份最纯净的生命本色。不想兼济天下,无意功名利禄,只希望有感情的寄托,灵魂的归宿。初春,令你恬静而淡泊。

此时,你不会也无须“心事浩茫连广宇”,你只需“空床卧听南窗雨”,只需“凭栏凝伫”,只需“待月西厢下”,只需听草与草的细语,只需拈花微笑,只需“把芳心、深意低诉”,只是作为一个精神的人立于天地间,灵魂在宇宙间飞翔,成为顶天立地的觉者,终于超然物外放下人生的担子。初春,教你不再实际,也不再世俗,而更为洒脱。

“偷得浮生半日闲”,你终于成为闲雅之人,非但身闲,也心闲———“闲到心闲始是闲”,清虚如玉树临风。

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闲则可以访友,闲则可以游山水。闲则可以看书,闲则可以作画,闲则可以弹琴,闲则可以赋诗。闲则可以冥思,闲则可以遐想。闲则可以“悠然见南山”做个桃花源中人。

忽然一天,你听到了鸟鸣,见有雁鸿从头顶掠过,树丛间似有黄鹂翩翔,柳遮花映,雅绿娇红,你终于按捺不住了,遂转身回屋,打点行李准备远行,寻向梦中那片山野。

忽想起初上学时唱的第一支歌:“春深似海,春色如黛。”童稚的我,正春心荡漾。

初春,本来是个梦的季节诗的季节,萌动美丽萌动希望。

初春,正是装点人生春色。

君可知,一生的春色,需要一生的装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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