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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是对是错?

培根随笔集 作者:(英)培根(Bacon,F.) 著,龙小云 译


巅峰:是对是错?

伊丽莎白女王去世后,詹姆士六世继位。培根为官之念未断,他不断给那些接近国王、能影响国王的人发信联络,请求帮助。他甚至写信给艾塞克斯案中艾塞克斯的同谋犯,这些人在詹姆士即位后立即被释放并任用。培根的作为让人稍许感到有些不自在,看起来的确有一些不择手段。但结果可能依然让他失望。

要不是的确有自己的学术研究工作,培根的有些行为的确很难得到辩护。也许,这正是培根要坚持世俗学术两相益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这种代价可能也太大了,以致一般人不敢也不愿去冒这种风险。

他直接给詹姆士写信,并把自己的《论学术的进展》一书题献给詹姆士。他的献词是逢迎献媚之佳篇。他写道:“说到陛下的智慧,同样是才学兼优、天禀资质、优美绝伦。我敢说,自基督降生以来,世上的君王,论文艺的优美,论学问的宏博,不论在神学方面还是在世俗学问方面都没有陛下精通。我相信我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故意铺张、漫无根据。如果有谁对我的话有怀疑的话,他们可以仔细考察历代帝王,他们一定会看到我的判断实系至情、毫无矫饰。无论是神圣典籍、世俗学艺,陛下都博综明练、融会贯通。陛下有国王的权力与富贵,有僧侣的睿智与光辉,有哲人的博学与远见。陛下的这种特质,既禀天赋且是绝世,不独当代景仰,而且万世歌颂,更当有一种不朽的著述、千古的柱石,来表扬大王的权力,来铭刻大王的奇功。”

不过培根本人对于攀附权贵并不鄙弃责难,他曾经说过:“这种服从强权、委曲求全的办法,我们万不能深恶痛绝。因为表面看来,这种行为不免卑鄙,但是考之实际,我们应当看到他们是在服从情势,而不是在服从个人。”当时的宫廷风气也助长了这样一种处世态度,时人曾讽刺说:“诡诈、说谎、献媚与美貌,这是宫廷获宠的四大法宝,若不信这四者,就请回老家去吧。”培根也曾坦率地讲到仕途的卑污与辛酸:“要升到高位上,其过程是很艰难的,人们要吃许多苦,换来的却是更大的痛苦;要升到高位上,其经过有时是卑污的才能而人们往往正是借着卑污的手段才能达到尊严的地位。”

培根1607年被委任为副检查长,1613年荣升检查长,1617年继任掌玺大臣,1618年成为英格兰大法官,同时被封为维鲁兰男爵,1620年被封为圣阿本斯子爵。培根达到了权位的最高峰。

在升迁的过程中,培根的确做了许多言不由衷、违背良心的事情。时人说他是詹姆士王“最勤勉、最深情、最热诚、最殷勤、最忠实、最谦虚的仆人”。也许,官场的规则不应该拿民间的标准去判断,而官场的艰辛也只有仕途上的人才能加以同情和理解。本来官场就是一个处理俗务的大枢纽,要想让垃圾铲子时时保持白领般的洁净整齐,分明显得有些勉为其难。

官场真正的险恶还不在于适应溜须拍马之艰难,而是在于各种政治力量变化之不测。1621年,培根遭到议会反对派的弹劾。弹劾理由是,培根接受了诉讼当事人的礼物。在当时,收受礼物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对于这样的常规行为紧抓不放,只能解释为培根在政治势力上不强,有了一个强大的实力团体可以压服他。就连詹姆士也觉得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他亲自到议会去,要求议会停止对培根大法官的审理,或者希望能够影响审判团,建立一个经过挑选的委员会,但都遭到了拒绝。上议院强调他们有审判罪犯的权力。他们一心要把培根赶下台去。

培根承认自己收受了礼物,但却辩解说,这并没有影响判案的公正性。他把受贿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收了贿赂,就颠倒正义进行判决。另一种虽然收了礼物,但判决结果与收取礼物没有任何关系。他认为自己属于后一种情况,自己并没有错。后来,他又说是仆人收的礼物,自己并不知情。

在各种影响与压力下,培根提交了“悔过与恳求信”,同意放弃所有权力,并且放弃辩护。他“谦恭地恳求各位贵族,以我的忏悔认过作为对我的判决,以交出国玺作为对我的惩处,而你们则不要对我作任何进一步的宣判了”。

1521年5月,上议院通过了对培根的宣判。从此后培根不得在宫廷行走,永远不得雇用,不得担任任何官职。培根表示:“我承认这个判决是公正的,为了改革,这是合适的。”并解嘲说,他是“自尼古拉·培根以来,已更迭五任的最公正的法官”。

培根在伦敦塔仅仅被关了两天,同时国王也豁免了对他的罚款。然而他的仕途生涯却从此结束了。

对于培根的政治生涯,历史上有很多不同的争论。德国哲学家费尔巴哈说:“如果培根没有把自己的生活分为两个部分,而像其他伟大的科学家那样全神贯注于科学,那他就不会只限于作为一些空洞的生命,只给科学大厦画一个漂亮的轮廓,而对科学的任何一个部门都没有作过深入探讨。那他就可以深入研究某些个别的课题,由于他掌握了大量的知识,进行过多次实验和观察,具有非凡的才能,他可能获得某些明确的成果,可能像伽利略和笛卡尔那样发现某些自然规律。他可能不仅用制订计划,而且用对局部问题作全面深入的考察,并从局部上升到一般来证明自己的才智具有普遍运用的能力,他可能对许多事物不会那样轻率仓促地作出判断——总而言之,他可能做出的成果比他实际做出的成果要多得多。”

到了晚年,培根终于对自己一生热衷于功名利禄感到后悔了。有一次在向神祷告时他曾说道:“我在您面前承认,我感谢您给我的才能,这个才能我既没有湮没,也没有如我所应做的付诸可能使它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我把它误用在与我最不适宜的事物之上;所以我可以老实地说,我的灵魂在我的人生旅途上是一个陌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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