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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第一阶段

自由的所以然 作者:黄克武


甲、第一阶段

严复于1854年1月出生于福建闽侯的士绅家庭,高祖父严焕然在嘉庆年间曾中举人,曾祖父严秉符、祖父严秉忠,与父亲严振先均行医乡里。严复自幼便研读中国的经典,十一岁开始跟随同邑宿儒黄少岩求学,奠定了扎实的旧学底子。1866年他考上福州海军学堂,学习英文、数学、光学、天文学与驭船等。1871年毕业之后严复在军舰上工作了五年,去过新加坡、槟榔屿、日本等地。1877至1879年他被派遣到英国留学,研读海军。这时严复为了深入了解西方社会与仔细探讨西人成功的秘诀,开始接触当时西方世界的重要典籍,如亚当·斯密(Adam Smith)、孟德斯鸠(Montesquieu)、边沁(Jeremy Bentham)、弥尔、达尔文(Charles Darwin)、赫胥黎(Thomas H. Huxley)等人的著作。[1]严复对马克思主义似乎不感兴趣,当他在英国留学时,马克思(Karl Marx, 1818—1883)正侨居英国,而且他的《资本论》第一卷(Das Kapital, 1867)已出版了十多年,也有一些关于此书的二手介绍,然而马克思的思想对严复却毫无影响。[2]

严复对西方的认识在近代中国有其特殊的意义,因为他不仅是亲历其地,也是直接阅读原典。这与清末像林纾等经由他人协助从事翻译,或像梁启超透过日文翻译来了解西方,有所不同。林、梁等人所译介有关西方的书籍,都经过他人选择、诠释,是转手之后的东西,他们所看到的西方自然有很大的自我想象的成分。[3]然而严复却对西方文化有直接的了解,他的思想没有受到日本文化的影响,在清末他无疑属于少数开风气之先的人物。

1879年严复自英国学成返国,返国之后他先后任职于福州船政学堂与天津北洋水师学堂,然而却不受当局重视,他觉得此一遭遇与学习西学并缺乏功名有关[4],因此兴起了重新参加科举考试的念头。1885至1894年之间,他曾四度参加乡试,然而不幸都落榜。[5]由此可见,此一时期他虽然关心国家前途,但主要考虑的还是个人如何通过科举考试以谋发展。


注释:

[1]参见手代木有儿,《严复在英国(1877—1879)——对于西方民众存在方式的探讨》,《93年严复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页47—60。日文版见《严复の英国留学:その轨迹と西洋认识》,《中国——社会と文化》,第9号(1994),页170—186。

[2]王栻,《严复传》,页10。王栻以为严复忽略马克思主义并非偶然,“而是有深刻的阶级根源”,出于“他的封建主义和资产阶级思想相混杂的世界观”。当然不能否认的是德文本《资本论》第一卷出版后对英语世界的影响较小,第一个英译本要迟至1887年才问世,在此之前先有俄文与法文译本,严复忽略马克思的著作应该与此客观环境也有关系。在此感谢中研院社科所钱永祥教授在这方面对笔者的协助。

[3]有关日本文化对梁启超了解西方的影响,日本学者狭间直树、森时彥、山室信一、佐藤慎一等人开始深入研究,这方面的介绍见黄克武,《欧洲思想与二十世纪初年中国的精英文化研讨会》,《近代中国史研究通讯》,第21期(1996),页36—45。其主要成果参见:狭间直树编,《梁启超·明治日本·西方》,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Joshua A. Fogel ed., The Role of Japan in Liang Qichao's Introduction of Modern Western Civilization to China(Berkeley: Institute of East Asian Studi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2004).

[4]王蘧常,《严几道年谱》,页10,“先生自归国后,见国人竺旧,图夷新知,于学则徒尚词章,不求真理,每向知交痛陈其害,自维出身不由科第,所言多不见重,欲博一第,以与当事周旋,既已入其彀中,或者其言较易动听,风气渐可转移”。汪荣祖则认为严复返国之后未能有所发展,原因之一是严复为鸦片烟瘾所困,见汪荣祖,《严复新论》,《历史月刊》,第89期(1995),页36—39。

[5]王蘧常,《严几道年谱》,页10—13。至1909年,严复57岁,宣统皇帝才钦赐“文科进士出身”,同上,页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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