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案例六 《草房子》

畅销书经典案例研究 作者:张文红 著


案例六 《草房子》

书名:《草房子》

作者:曹文轩

出版时间:2016年

出版社: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

一、作者简介

曹文轩,江苏盐城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主要文学作品集有《忧郁的田园》《红葫芦》《追随永恒》《甜橙树》等。长篇小说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红瓦》《根鸟》《细米》《青铜葵花》《天瓢》以及“大王书”系列、“我的儿子皮卡”系列和“丁丁当当”系列等。作品被译为英、法、德、日、韩等文字。

曹文轩获国内外权威学术奖、文学奖四十余种,其中包括国际安徒生奖、国家图书奖、“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中国图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小说类金奖、冰心文学奖大奖、影响世界华人大奖、吴承恩长篇小说奖等奖项。

二、畅销盛况

《草房子》是作家曹文轩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作者曹文轩根据自己的亲身感受和经历,在1995年开始创作本作品,1998年《草房子》在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下文简称“苏少社”)出版,此后畅销不衰。

截至2018年,《草房子》的版权已输出到韩国、日本、德国、意大利、越南等8个国家,2020年《曹文轩画本·草房子》(斯瓦希里语版)顺利出版,而版本将陆续发行至南非、坦桑尼亚、肯尼亚、乌干达等国,《草房子》无疑成为我国儿童文学版权输出的代表之作。《草房子》出版后曾荣获“冰心儿童文学奖”、中国作家协会第四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第四届国家图书奖,并入选“百年百部中国儿童文学经典书系”。

在“苏少社”2018年度发行量排行榜上,曹文轩纯美小说系列位居榜首,发行量为650万册。在2018年开卷少儿类畅销书TOP10榜单上,《草房子》位居第三,2020年开卷少儿类畅销书排行榜第二十一。

三、畅销攻略

《草房子》各版本(按出版年份排序)

笔者选择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年4月的版本作为畅销案例进行研究。

(一)慧眼识珠,当机立断

“这哪是草房子,这是金房子啊。”《草房子》的策划组稿人刘健屏曾这样激动地对读者说。说起《草房子》在童书市场的赫赫战绩,笔者不能不先从它的诞生说起。那是1997年的一次“偶然”,当时曹文轩和刘健屏因为出差而住在一个房间,曹文轩向刘健屏谈了谈自己刚完成的小说《草房子》,刘健屏立刻就被那朴素而意蕴深长的故事所吸引,遗憾的是曹文轩告诉刘健屏这本书已经被别的出版社预定了,刘健屏当然不甘心,凭着和曹文轩多年的交情,刘健屏对曹文轩“软硬兼施”,终于将《草房子》“抢”了回来。刘健屏曾说:“凭我当编辑多年的敏感和直觉,我认为这是一部极佳的儿童文学作品。然后开会那几天,我心里就一直在默默盘算,一定要把稿子从那家出版社‘拿’过来。”这次出差,意外地将曹文轩和苏少社联结了起来,此后的十几年,曹文轩和“苏少社”多次合作,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在笔者看来,那次“偶然”的背后其实是有着充分准备条件的一次“必然”,刘健屏拥有编辑所必须具备的一种素质——“发现力”,优秀的编辑必定有着俯瞰全局的优点,创作出一本好书难,发现一本好书更难。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作为伯乐的编辑,要想从四面八方寄来的稿件中挖掘出一块金子,除了汗水,还需要一种更上一层的视野。在听完曹文轩的叙述后,刘健屏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部作品的“特别”之处,这种如狼一般敏锐的嗅觉让他明白“金色的《草房子》将在书架上站立50年,100年,甚至可以流芳百世”。机会可遇不可求,刘健屏当机立断,下定决心要将这部作品收入囊中。事实证明,刘健屏的眼光非常准,回到南京后,刘健屏立即将这部作品交给祁智编辑和郁敬湘编辑,并由姚红进行装帧设计。在1998年的春天,苏少社将《草房子》推入市场,由此,创造出儿童文学畅销的奇迹。

(二)内容为王,主题庄重

1.“生死离别”总是情,哀而不伤的苦难哲学

“文学写了上百年,上千年,其实做的就是一篇文章,生死离别。”曹文轩在中央电视台推出的文化情感类节目《朗读者》中这样对观众说道。《草房子》里蕴含着浓浓的情,这种情刻骨铭心,让笔者久久地沉浸在这朴素故事中无法自拔,亲情、友情、爱情,曹文轩以极具悲悯感的笔调向读者勾勒出一幅幅在油麻地小学中展开的生死离别图卷,人与人间的隔膜、人类自身的孤独、理想与未知的命运,种种悲欢离合尽情显露在画卷的各个角落,无论是谁,都能在这幅画卷中寻到自己的影子。“我去一个小学校作讲座,一个孩子追问我:你的作品都是写你的过去,为什么不能写一写我们的现在呢?我反问那个孩子,难道你和我,作为人有什么不同吗?人没有在本性上有什么改变呀!现在的人是人,从前的人也是人。说到底,文学是写人性的,而既然是人性,那就是不会改变的,人性改变了,就不是人了。我坚信这一点:文学的最后深度是人性。”曹文轩所说的人性,在笔者看来就是一种人类共有的“情”,也就是人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

除了浓情,曹文轩笔下还透出一种哀而不伤的苦难哲学。《草房子》中的人物无不遭受苦难,“我喜欢在温暖的忧伤中荡漾,绝不到悲痛欲绝的境地里去把玩,我甚至想把苦难和痛苦看成是美丽的东西,正是它们的存在,才锻炼和强化了人的生命;正是它们的存在,才使人领略到了生活的情趣和一种彻头彻尾的幸福感”,书中的人物,在苦难中拼搏,在苦难中坚强、在苦难中成长,正如曹文轩所提倡的观念:给孩子写书的人不必装作小孩。成长是每个人必经的主题,成长的苦难孩子有,成年人依然有,或许,在遭受苦难后获得的成熟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成长”,那种勇气和坚强绝不是所谓的成功和安逸的日子能给予得了的。

2.自传性质,真情流露

在《朗读者》节目现场,主持人董卿曾问曹文轩:“《草房子》中的小男孩桑桑和校长桑乔是以您和您的父亲为原型吗?”曹文轩回答道:“您完全可以把里头的桑桑看成是一个叫曹文轩的男孩。”在某种程度上,《草房子》是一部曹文轩的自传,书中的事情大都是曹文轩的真实经历,那些活灵活现的人物也大都真实存在,这也就不难解释那些百转千回的故事为何能如此真实、切情。曹文轩幼时家中极其贫穷,作为小学校长的爸爸成为了曹文轩进入文学殿堂的一把钥匙,那段水乡的童年成为《草房子》的原型,在曹文轩看来,记忆力同想象力一样不可忽视。油麻地小学是曹文轩的记忆,秃鹤是曹文轩的记忆,纸月是曹文轩的记忆,白雀是,秦大奶奶是,杜小康也是,那幅画卷就是曹文轩的童年记忆,曹文轩认为:“对于作家而言,记忆力比想象力更加重要。对历史的记忆、对现实的记忆,被记忆的东西,往往是超越想象力的。”

《草房子》活在曹文轩的记忆里,活在你我的想象里,那幽静、美丽的水乡,那茂密厚实的芦苇,那金黄色飒飒作响的麦浪……环境往往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的性格,而命运又始于性格,曹文轩本人的处世方式和美学态度里就流淌着水的气息,他说:“我之所以不肯将肮脏之意象、肮脏之辞藻、肮脏之境界带进我的作品,可能与水在冥冥之中对我的影响有关,我的作品有一种(洁癖),再其次,是水的弹性,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水更具弹性的事物了,遇圆则圆,遇方则方,它是最容易被塑造的,水是一种很有修养的事物。”

3.庄重的仪式感

“我一直将庄重的风气看成是文学应当具有的主流风气。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学,应当对此有所把持,倘若不是,而是一味地玩闹,一味地逗乐,甚至公然拿庄重开涮,我以为这样的文学格局是值得怀疑的。”面对如今儿童文学市场“上天入地、星际穿越、装神弄鬼”的写作风格,《草房子》无疑给大家做了一个榜样,朴素的语言、真实的人物,处处显真情,这种真挚的文字正是儿童文学市场所缺少的。曹文轩常常说:“给孩子写书的人,别忘记一个责任:你的文字不仅仅是对孩子阅读水平的顺应,同时还是对孩子阅读能力乃至对孩子叙述、认识这个世界的能力的提升。”文学可以体现更深刻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人与命运的搏斗、人与自然的共处,文学的庄重感实则源于一种“真”的态度,“认真”“真诚”“真实”……唯有这样的文字才能“安抚你因在这个社会拼搏而伤痕累累的心;帮助你焦躁不安的灵魂得到安宁;让你成为一个有情调的人,一个不同于俗人的雅人,提高生命的质量”。

阅读《草房子》是一次很美的阅读体验。哪里美?什么美?在笔者看来,美就美在它的仪式感,曹文轩赋予各种物以特定意义,事和物、人和物一一匹配,融为一体,看似写物实则写人、写事,绵绵悠长、余音绕梁、如诉如泣的笛声实则是白雀与蒋一轮的爱情,苦涩、坚韧的苦艾实则是秦大奶奶的化身,经历繁华与破败的红门实则是杜小康的家庭……“纯洁的月光照着大河,照着油麻地小学的师生们,也照着世界上一个最英俊的少年……”(第一章 秃鹤 结尾),“墓前,是一大片艾,都是从原先的艾地移来的,由于孩子们天天来浇水,竟然没有一棵死去。它们笔直地挺着,在从田野上吹来的风中摇响着叶子,终日散发着它们特有的香气”(第四章 艾地 结尾),“悠长的笛声,像光滑的绸子一样,还在春天的田野上飘拂……”(第七章 白雀 结尾),曹文轩特地以环境描写作为故事的结尾,读来甚美,意蕴深长,充满仪式感。

4.诗化的语言,朴素的阅读

审美,是曹文轩写作时十分重视的维度,语言的美、文字的美、文学含义的美、思想的美、感情的美,审美力对个人的成长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曹文轩对于语言文字的使用十分讲究,他追求的是一种“诗性”。读《草房子》仿佛是在读诗,有节奏,有韵律,这种语言文字的美让读者产生一种最纯粹的文字愉悦感,除了浅层的文字愉悦,文字背后的思想、情感更能给读者一种美的感受,正如曹文轩对世界级的文豪托尔斯泰的形容:“在他的作品里头,不只有一个纬度,他有深刻的思想,又具有很好的审美功能,还有非常深厚的悲悯情怀。这些纬度非常完美均衡地结合在一起。”儿童文学若是有这种审美态度,作品就不仅仅是为孩子量身打造,同样也可供成年人阅读。

《草房子》一书从想法萌生到最后推向市场,用了七八年的时间,在这期间,曹文轩绝大部分都在打腹稿,漫长的积累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朴实到极致的文字。在经历如此长时间的考虑后,曹文轩依然选择了用最简单、朴素的语言来讲述故事,这绝非是没有原因的,华丽的辞藻恰恰掩盖住了“情”本身的香味,而最能触动人心灵的,往往是不加修饰的最朴实的文字。曹文轩用悲悯的古典温情、哀而不伤的笔调、朴实无华的文字,淡淡地叙说着坚忍不拔和自强不息的生命历程。

(三)打造品牌和名人作家

打开苏少社的官网,首页便是“曹文轩儿童文学奖”征稿启事,“曹文轩从苏少走向世界”是苏少社直击国际安徒生奖颁奖礼而打出的口号,显而易见,曹文轩是苏少社头牌作家。可以说,曹文轩成就了苏少社,同样,苏少社也成就了曹文轩。

苏少社是如何成功地将曹文轩的作品做成儿童文学品牌的?笔者认为有以下三点:

1.全力支持作家,精心打造作品

诚信是苏少社和曹文轩多年来合作的重要前提。出版社对于曹文轩的创作是全力支持的,两者之间相互尊重、彼此信任,共同致力于高质量作品的打造,这种理念的一致性让出版社和作家合作得更有默契、更有活力、更长久。

2.准确定位、占领市场

在构思作品前,作家和出版社需要对市场有着清晰明确的认识,详细分析作品的受众定位、产品定位、特色定位、服务定位,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给曹文轩作品的定位是成年人也可以阅读的儿童文学作品。作者通过写人的基本欲望、基本情感、基本行为方式、基本的生存处境,以生死离别、游驻聚散、悲悯情怀、厄运中的相扶、困境中的相助、孤独中的理解、冷漠中的温馨与情爱来感动读者。

3.打造系列图书,形成特定作家“作品群”

苏少社在1998年出版《草房子》,在2005年5月进行第一次重大改版,以《草房子》为代表的曹文轩的6部小说,冠名“纯美小说”系列。此后“苏少社”又进行了两次改版,2014年曹文轩“纯美小说”系列扩大为全套12册。系列图书的推出让曹文轩的作品在图书展位有了“气势”、有了“排面”,这无疑会大大吸引读者的目光,注意力的吸引就是知名度的提升,而知名度则是打造“名人作家”必不可缺的重要因素。

(四)多元化开发,立体化营销

《草房子》作为曹文轩的代表作,是出版社重点维护的IP作品,针对这一IP进行深度开发,形成“一个内容,多种创意;一个创意,多次开发;一次开发,多种产品;一种产品,多个形态;一次投入,多次产出;一次产出,多次增值;一次销售,多条渠道”的立体化营销模式。

从线上角度来说:

(1)推出同名电影。由徐耿执导、曹文轩为编剧的电影《草房子》,于2000年8月17日于中国香港上映。

(2)推出有声书。曹文轩入驻喜马拉雅FM,在喜马拉雅FM官网,《草房子》的有声版本正式上线,用户需要支付一定费用收听包括《草房子》在内的曹文轩作品的完整版音频。

(3)推出电子书。《草房子》电子版在微信阅读APP正式上线,在移动终端上,用户即可进行阅读(购买月卡或分享获取无限卡)。

(4)节目推广。曹文轩作为嘉宾,曾参加多个节目的制作,比如《朗读者》、“2017书香中国晚会”、《面对面》等。

(5)运营微博、微信公众号。建立官方微博账号“@作家曹文轩”和“@曹文轩儿童文学艺术中心”以及微信公众号“曹文轩儿童文学奖”“青铜葵花儿童文学艺术中心”,线上咨询的及时发布,提高了作家与读者的互动度,增加了用户黏性。

从线下角度来说:

(1)推出儿童剧。曹文轩的作品《草房子》《青铜葵花》等都被搬上了儿童剧舞台,同学们扮演剧里的各种角色,让平面的文字“活”了起来。一方面,培养了少年儿童的兴趣;另一方面,让曹文轩的作品在学生和家长中更有威信。

(2)走进校园。出版社和各所学校进行合作,举办阅读节、阅读分享会、主题阅读活动等,让曹文轩的作品进入教师的讲台上,进入孩子们的书桌里。

(3)走出国门。曹文轩在2016年4月4日,获得“国际安徒生奖”,曹文轩在剑桥大学进行演讲、举办读者见面会,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国际儿童书展上设立曹文轩展位,让国外读者更近距离地接触中国作家、中国儿童文学。曹文轩儿童文学艺术中心的建立也为曹文轩品牌的国际化助力,实现了中国作家与世界出版的深度交流,向世界推荐曹文轩。

四、精彩阅读

差不多每个地方上的文艺宣传队,都是由这个地方上的学校提供剧本并负责排练的。桑乔既是油麻地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导演,也是油麻地地方文艺宣传队的导演。

桑乔的导演不入流,但却很有情趣。他不会去自己做动作,然后让人学着做。因为他的动作总不能做到位,他嘴里对人说:“瞧着我,右手这么高高地举起来。”但实际上他的右手却并未高高地举起来,倒像被鹰击断了的鸡翅膀那么耷拉着。人家依样画葫芦,照他的样做了,他就生气。可人家说:“你就是这个样子。”于是,桑乔就知道了,他不能给人做样子。这样一来,他倒走了大家的路子:不动手动脚,而是坐在椅子上或倚在墙上,通过说,让演员自己去体会,去找感觉。

桑乔导演的戏,在这一带很有名气。

桑乔既是一个名校长,又是一个名导演。

农村文艺宣传队,几乎是常年活动的。农忙了,上头说要鼓劲,要有戏演到田头场头;农闲了,上头说,闲着没事,得有个戏看看,也好不容易有个工夫好好看看戏;过年过节了,上头说,要让大伙高高兴兴的,得有几场戏。任何一种情况,都是文艺宣传队活动的理由。

油麻地地方文艺宣传队,在大多数情况之下,是与油麻地小学的文艺宣传队混合在一起的,排练的场所,一般都在油麻地小学的一幢草房子里。

排练是公开的,因此,实际上这地方上的人在戏还没有正式演出之前,就早已把戏看过好几遍了。他们屋前屋后占了窗子,或者干脆挤到屋里,看得有滋有味。这时,他们看的不是戏,而是看如何排戏。对他们来说看如何排戏,比看戏本身更有意思。一个演员台词背错了,只好退下去重来,这有意思。而连续上台三回,又同样退下去三回,这便更有意思。

一场不落看排练的是秦大奶奶。

油麻地小学校园内,唯一一个与油麻地小学没有关系的住户,就是孤老婆子秦大奶奶。只要一有排练,她马上就能知道。知道了,马上就搬了张小凳拄着拐棍来看。她能从头至尾地看,看到深夜,不住地打盹了,也还坐在那儿老眼昏花地看。为看得明白一些,她还要坐到正面来。这时,她的小凳子就会放到了离桑乔的藤椅不远的一块显著的地方。有人问她:你听明白了吗?”她朝人笑笑,然后说:“听明白啦,他把一碗红烧肉全吃啦。”要不就说:“听明白啦,王三是个苦人,却找了一个体面媳妇。”众人就乐,她也乐。

今年的夏收夏种已经结束,油麻地地方文艺宣传队要很快拿出一台戏来,已在草房子里排练了好几日了,现在正在排练一出叫《红菱船》的小戏。女主角是十八岁的姑娘白雀。

白雀是油麻地的美人。油麻地一带的人说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孩儿,常习惯用老戏里的话说是“美人”。

白雀在田野上走,总会把很多目光吸引过去。她就那么不显山不露水地走,但在人眼里,却有说不明白的耐看。她往那儿一站,像棵临风飘动着嫩叶的还未长成的梧桐树,亭亭玉立,依然还是很耐看。

白雀还有一副好嗓子。不洪亮,不宽阔,但银子样清脆。

桑乔坐在椅子上,把双手垂挂在扶手上,给白雀描绘着:一条河,河水很亮,一条小木船,装了一船红菱,那红菱一颗一颗的都很鲜艳,惹得人都想看一眼;一个姑娘,就像你这样子的,撑着这只小船往前走,往前走,船头就听见击水声,就看见船头两旁不住地开着水花;这个姑娘无心看红菱——红菱是自家的,常看,不稀罕,她喜欢看的是水上的、两岸的、天空的好风景;前面是一群鸭,船走近了才知道,那不是一群鸭,而是一群鹅;芦苇开花了,几只黄雀站在芦花顶上叫喳喳,一个摸鱼的孩子用手一拨芦苇,露出了脸,黄雀飞上了天;水码头上站着一个红衣绿裤的小媳妇,眯着对眼睛看你的船,说菱角也真红,姑娘也真白,姑娘你就把头低下去看你的红菱;看红菱不要紧,小木船撞了正开过来的大帆船,小船差点翻了,姑娘你差点跌到了河里,你想骂人家船主,可是没有道理,只好在心里骂自己;姑娘一时没心思再撑船,任由小船在水上漂;漂出去一二里,河水忽然变宽了,浩浩荡荡的,姑娘你心慌了,姑娘你脸红了——你想要到的那个小镇,就立在前边不远的水边上;一色的青砖,一色的青瓦,好一个小镇子,姑娘你见到小镇时,已是中午时分,小镇上,家家烟囱冒了烟,烟飘到了水面上,像飘了薄薄的纱;你不想再让小船走了,你怕听到大柳树下的笛子声——大柳树下,总有个俊俏后生在吹笛子……

——节选自《草房子》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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