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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四 重逢

白降河 作者:蔚银良


序四 重逢

贾战旭

一个朋友说,人与人之间是需要缘分的。我与蔚兄的相识,也是因为缘分,而且是文字之缘。

2017年,我们高中同学毕业三十年聚会在母校伊川一中进行。很多同学、老师一别几十年,毕业后又一次重逢,大家漫话同窗岁月,同看岁月如梭,人人都感慨万千。

教师节的时候,我写了一篇《幸也立雪在程门》的文章,记述伊川一中的张红记老师,发在个人公众号里。不想,几个月后,蔚兄主动联系我,说是对我的陋作很感兴趣,能不能收入他正在编撰的《记住——那个时代,那些老师》一书里。原来他其时正在呕心沥血编写一本书,记录20世纪60年代至21世纪初,五十多年间,特别是1978—1988年间河南省伊川县的五十多位普通老师的平凡故事。与有荣焉这样的义举盛事,我自然欣然同意。因为这个缘故,认识了蔚兄,原来我们不仅是老乡,而且毕业于同一所高中。蔚兄也是文科班的,高我三届,是名副其实的学长。

倾盖可为故,白首有如新。虽然与蔚兄素未谋面,但是通过网络,与蔚兄一起谈论诗文,其乐融融,相知愈深。2020年初春时节,蔚兄推出纪实性新作《白降河》,嘱我作序。我不胜惶恐,因为深知自己才疏学浅,难任其事。不过承蒙蔚兄错爱,我只好勉为其难,姑妄言之。

有个作家说,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你最亲密长久的伴侣,不是父母子女,不是亲朋,也不是知心爱人,更不是钱财。那究竟是什么呢?答案是:记忆!

记忆是人一生的伴侣,而在所有的记忆中,最珍贵和最难以忘怀的无疑是故乡和童年。高中毕业后,我一直在外地求学工作,后来又出国定居,与故乡暌违多年。人在异国他乡,故乡和童年经常流连入梦。很多年后回家乡探亲,非常欣喜,非常激动,但是也有些失望和遗憾。因为几十年后,家乡发展富裕了,变好了,也变得有些陌生。山坡上的柿子树没有了,昔日清澈潺湲的小河干枯了,那郁郁葱葱的芦苇荡消失了,代之的是散发着刺鼻味道的化工厂及其排出的污水。更严重的是,大家都不再亲近土地和自然了。青壮年外出打工挣钱,村里只有留守的老人和儿童。孩子们一天到晚用手机上网玩游戏,对庄稼、田野、河流、花草、林木、鸟雀、鱼虫、蝉鸣、蛙声、萤火虫这些自然物事没有一点儿亲近和喜爱。这样的得与失,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我也说不清楚。这时我才意识到,一个年代过去了,现在的乡村儿童,已经与自然疏离。而我所流连的故乡只是记忆中的故乡,已经随着光阴的流逝成为久远的记忆,是一去不复返,不可能重见了。

没有想到,在疫情蔓延令人担忧无比的2020年,我竟然在蔚兄的《白降河》中与这些远去的时光重逢,真是令人惊喜莫名。在书中,作者把三十年前的乡村风貌、耕作纺织、风俗习惯、俚语歌谣、孩童游戏等一一道来,描绘了一幅活色生香的乡村画卷。于是心中尘埋已久的童年时光和故乡记忆又一个个重新鲜活起来。读着书里的文章,我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回到了三十年前。三十年前的中国乡村,是自力更生的自然经济,吃喝穿用都是自己动手自给自足。孩子们放学回家要帮家里干力所能及的活儿。我记得小学时,从春天到秋天,每天放学都要去田里割草喂猪牛羊。除此之外,学校还组织我们帮生产队的砖窑搬砖,春天去田里拔草,夏天去拾麦穗,秋天去摘棉花。这样学劳结合,我们可以不用缴书本费和学杂费,一举两得。我最喜爱的是去田里割草,应该说是乐趣大于劳累。几个小伙伴一边割草,一边说说笑笑,有时候还能摘到酸枣和野果,有趣得很。我们最喜欢的是爬上柿子树玩捉迷藏,在树上蹿来跳去,需要抓到对方才算赢。这需要高超的技艺,真是又刺激又有趣。有时候去小河边或者芦苇荡里割水草,那就更有意思了。先是一起下河洗澡嬉戏,摸鱼捉蟹,或者在芦苇丛里捉鸟,其乐无穷。等玩得差不多了,大家就挥动镰刀割起草来,天快黑了就背起满满的箩筐回家,感觉比在教室里上课有趣多了。这样的童年,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但是我们一样过得快乐无比。因为这样的经历,我们识得各种庄稼和花草、蝉雀和鱼虫、时令和季节,与自然亲近无比。读着《白降河》一书,昨日重现,我又回到了孩提时代,又回到了那亲切无比的河流、果园、树林、田野与山冈,心中是满满的温暖。

读完全书,我非常钦佩蔚兄的文字功底与人文知识,很多典故、传说信手拈来,述说得生动有趣,引人入胜。浓郁的乡土气息与深厚的文化底蕴相结合,活灵活现、细致入微地描摹了一个年代,而且配有大量图片,是很多人共同的记忆。书中最令人动容的,则是记述母亲的内容。蔚兄在书里说:“谨以此书献给我的母亲常雪香女士。”这的确是一本用尽心力的感人作品。父爱如高山伟岸,母爱则如泉水浸润,点点滴滴看似微不足道,却汇流成人间至爱。作者用细腻的笔触,记述了母亲一点一滴的生活琐事,比如耕田劳作,安机织布,纺线做鞋,教育儿女等,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一帧普普通通却令人钦敬的母亲形象。感人的主要原因,就是蔚兄笔下的真情。文从肺腑出,出辄感肺腑。我的家庭情况和蔚兄差不多,也是所谓的“一头沉”,父亲在县里工作,家里日常生活全靠母亲一人。田里的农活,抚育子女,孝顺老人,里里外外都是母亲一人。读着书中点点滴滴的追忆,我也忆起了母亲三十年前的身影和音容,想起了许多陈年往事。实际上,这样的母亲,普天之下何止千万,她们卑微却坚强,平凡而伟大,不仅让我想起了故乡春天田野里到处盛开的蒲公英。她们无名无姓,低到尘埃,却孕育和绵延了中华民族。一时间,心中千言万语,唯诗可达,且作《蒲公英》,曰:

我自凡微我自真,芳华刹那即成尘。

向来不入百花谱,未负春光一寸心。

感谢蔚兄的深情与用心,让我重温旧日时光,与久远的记忆重逢。我也期望,在不久的将来,与神交已久的蔚兄在故乡重逢,品尝蔚兄亲自手擀的红薯面条,喝着家乡的小米熬的粥,一起漫话故乡的风土人情和山山水水,一同与逝去的时光再次相逢。

2020年9月6日于加拿大

贾战旭,笔名带刀山贼,加拿大籍华人,祖籍河南省伊川县,毕业于华东理工大学,获工学学士学位,后在清华大学、加拿大McMaster大学继续学习,先后获得硕士、博士学位。现从事大数据分析和数据挖掘工作,出版有诗集《山贼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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