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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巧的民艺

乡之魂 作者:彭妙艳 著


奇巧的民艺

榕城的地域传统文化,是经典的世俗文化,这体现于它的风俗上,也体现于它的民间艺术特别是民间工艺上。

本文拟从历史与品种、品牌与名师、保护与发展等几个层面,作些勾勒与思考,为从事此业与关心这一行业的保护和发展工业的人士提供些许参考。

民间工艺是一种装饰美化生活用品、生活环境和生产工具的民间艺术。它贯穿于人们的衣食住行和劳动生产活动以及岁时节令、祭祀礼仪中,对精神与审美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种影响具有其他艺术无可比拟的经常性、广泛性和深入性。

榕城的民间工艺历史有多悠久?这是一个不太容易回答的问题,因为过于笼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也就是不同的工艺门类有不同的发掘与表述,这才能比较接近于事实。以陶器刻纹而论,这可能是榕城最早的工艺。因为无论黄岐山、紫峰山还是桑浦山,最近几十年来都已陆续发现新石器时代的陶器,这些陶器都有考古学上“浮滨文化”特有的划纹,这些朴素、粗犷的划纹,包含着三四千年前先人的审美趣味,这就是我们已知的本区最早的工艺遗存了。诚然,石刻的历史也几可与之相埒。20世纪80年代考古人员在桑浦山陂林山坡遗址发现雕刻有鲤鱼吞萍的石板刻画,就是这一工艺的证史文物。相比之下,石雕就比较晚见。好像现在可以列入“最早”的也就是宋代的石狮,无论地都洪岗的,榕城县衙(今思贤中学)的、火烧地的,都是宋代的旧物而已。至于木雕,也许在宋代就出现了,但是只有北门天后宫的一尊神像,明确刻着崇祯元年(1628)曲溪吴某某所刻,就已是粤东唯一有绝对时间标示的最早的木雕作品了。

刺绣与剪纸作为女红的重要内容,其出现的时间与许多发达地区是同步的。不少文献认为“在唐代,粤绣(包括潮绣)已初露端倪”,这当然有其根据。至于剪纸,部分文献认为它出现的时间“最迟不会迟于南北朝”,早在汉代就已进入中国版图,有大量汉人与土著杂居的榕城地区,当时有这种民间工艺也就不会奇怪。

无法一一列举,但可以肯定的是,以榕城人的勤劳智慧,他们在工艺上的许多领域都能够开风气之先,这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榕城民间工艺种类之多,覆盖了衣食住行各个领域,简直不胜枚举。诚然,物竞天择,有的工艺已在历史上由于“落后”而被淘汰了,消失了;有的因为社会发展而日渐萎缩了,退化了;也有的因为能够适应人们不断发展、嬗变的审美趣味与要求,从而得到传承,乃至于成为受到法律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工艺存亡因时而异、因地而异,有着复杂的原因,但“适者生存”是一致的。在榕城,古代创造产生并传承下来的工艺,少说也有几百种之多,分布于各个生活、生产层面,其主要有油漆、刺绣、打铜、打锡、家具制作、根雕、剪纸、木雕、石雕、竹编等,零散或专业性地存在于城区或属地农村的艺人手上。其中部分濒于消失,部分仍呈生命活力,抢救、保护与扶持,是任重道远的工作,下面择要做些描述。

榕城民间工艺,至民国时期,有着许多专业生产的老字号以及名闻遐迩的制作大师,他们为历史文化名城负有“民间艺术之乡”之美誉,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夏布生产,以其工艺的独特,布质的优良,成为中国三大夏布产地之一(另两处分别在湖北和江西),现仅剩少量生产者。

风炉生产,以玉浦村为重镇,以玉浦人在榕城开设的店铺为旗帜,产品远销华南数省乃至东南亚,现已萎缩。

木板雕刻,以木刻板手印门神画,是自南宋极负盛名的揭阳民间工艺之一,至民国初年,由于“捷丰”等印务所引进西洋点石印刷术,遂为之代替。周年醉的周美盛书局虽至民国中期仍以其术自印春联出售,但新中国成立后即告停业。

布鞋制作,以清末民初的蒋万裕鞋店为引领,其“元口”布鞋,鞋口不用橡筋,松紧适宜,针“车”鞋面,兼“签”(手工)鞋叠,美观耐用,闻名遐迩。稍后的吴成合继起,再行造化,中式羽面呢心底布鞋遂成新的品牌,但也日渐式微。

纸扇制作,先是乾隆时创业的吴利泉白扇店,产品远销国内外,而后北市许宝泉青出于蓝。其扇纸用杮汁浸渍,坚韧耐用,黑扇骨则用其他中药浸熬,赭黑美观,一时声名大噪,非但粤东一带风行,连东南亚一带也享盛名。

打锡制品,主要是酒壶、火锅、烛台之类,以产品优良而使所在地名叫“宝锡巷”。清顺治《潮汕府志》乃至引用“姑苏样,潮阳匠,揭阳之锡居其上”民谚以颂之。而吴西窖畔的打锡箔,也曾是粤东冥镪重要锡箔供应基地,薄而均匀光亮的锡箔产品,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名牌。

藤编工艺,民国中期卢德建从竹草编织中悟得此技,设坊于待高巷附近,精心制作交椅、藤箱、梅花椅、娃娃轿等家用藤器,名声大振。此艺传至揭阳建市前夕,仍为朝阳产业。现已化整为零,归于作坊制作。

此外还有打铜器、制木屐、做雨伞、打石诸技艺的盛行,都因盛极一时而形成专业街,如打铜街、镇屐街、雨伞街、打石巷之类,但在与现代工业技术生产的“博弈”中,这些工艺的先进性渐渐不显,而落后性日渐突出,于是先后退出市场,唯刺绣、石雕、木雕等传统工艺,在艰难的支撑中得以一息尚存。

如前所述,刺绣在潮汕源远流长。历史上,一直作为家庭手工,即“女红”之一。到了近代,才与抽纱结合,成为出口工艺产品,而且在一百多年中,成为本土重要的副业之一。最近20年,逐渐为“机绣”所代替,近几年,则有“十字绣”,颇受欢迎。潮绣的特色是构图饱满、色彩绚丽、平整光滑、装饰性强。技法则主要为纽针、钉金绣、金银垫绣、旋针、凹针等,有40余种。改革开放以来,有多件作品在全国、全省的工艺美术百花奖评比中获奖。艺人林佩卿等还曾应邀至日本表演技艺,引起轰动,好评如潮。

木雕是榕城最有影响力的传统工艺。榕城木雕是作为建筑物、家具、供神用器的装饰或构件而存在的,并多饰以金漆,具有题材广泛、构图饱满、布局匀称、刀法繁而不乱的特色。其表现的题材,以人们喜闻乐道的历史、传说、戏曲故事等为多。如《长坂坡》《空城计》《桃园三结义》等,一直以来,都深受本地群众的欢迎。榕城木雕作为潮州木雕的一部分,其雕刻方式主要有沉雕、浮雕、通雕、圆雕等四种。沉雕仿似阴刻,是一种“沉”入雕板平面以下的薄肉雕。通雕,即一般所称的镂雕,通常是指对多层次的、纵横交错的镂空木雕而言。以上四种雕刻形式的具体选用,要根据材料、表现的题材、雕件所在结构中的位置等来决定。

自清末以来,榕城的著名木雕艺人有林西科、黄开贤、郭燕腾等人。林西科早年设“两合”木雕店于史巷,以擅刻官府及宗族祠堂旗杆的“双龙抢宝”享誉,其存世作品揭阳孔庙大成殿金柱木龙、梅云石头村盘龙旗杆,都是揭阳有名的作品。孔庙木龙还曾于新中国成立初送至北京全国工艺作品展览会上参展,获得高度的好评。黄开贤也是清末城内人。他曾于光绪初年为揭阳北门关帝庙和潮州安济圣王庙雕刻屋架构件(梁垫)“篮蟹篓”,中镂螃蟹若干,栩然欲动,而篮纹蔑眼,也几可乱真,声名大噪,成为潮州木雕的一个经典性作品。黄开贤曾与谢国强等为棉湖凤湖祠堂刻《七贤上京》画屏。这一件以潮州历史名人为题材的作品,层次分明、人物生动,堪称神品,作为潮州木雕的代表作之一,已被收录于广东省博物馆。郭燕腾是榕城东门人,林西科的及门弟子。所作人物戏屏,清供博古,在艺术上青出于蓝。新中国成立后,揭阳县曾以菽园为场地,建设了揭阳工艺厂,揭阳的大多数木雕艺人,都进厂从事创作。该厂精品《炼丹济世》金漆画屏于1979年获全国工艺美术百花奖彩绘工艺亚军。1985年,《群狮》获第五届百花奖银杯奖。郭燕腾等人合作的《梅花喜鹊》,被选陈列于人民大会堂广东厅,郭燕腾的《双凤朝牡丹》陈列于中国驻日使馆,集体合作的巨型屏雕《贾元春探亲》,再现了大观园园庭景物及各色人物,技艺精湛,令人叹为观止,现仍悬挂于香港九龙好世界酒家。

如同木雕,石雕也是榕城极具影响力和生命力的工艺之一。学界认同,榕城的这一工艺始于宋代,勃兴于明朝。至清朝初年,特色、风格已经成熟。总体而论,就是粗犷精致并济,讲求线条洗练,造型刻意求实。城隍庙东侧的周氏宗祠,丁氏光禄公祠背后的王氏辅祖祠,是榕城近代石雕的代表作。周氏宗祠建于清道光时,其石壁精绝处是前壁屏雕有骏马一匹,高仅3寸许,背上武将,勒缰腾跃。艺人黄执为刻此细若游丝的悬空缰绳,呕尽心血,功成而积劳病故。又如同木雕,狮子的雕刻是揭阳雕工的一绝。榕城的石狮,造型神态上以南方狮子风格为基础,大胆吸取了北方造型概括的长处,使作品神形兼备,远胜传统作品。石狮制品远销于4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泰国、新加坡等国家的公园、别墅以及银行等大型建筑中,都可看到榕城石狮的威武之态。近几年来,新河工艺师黄瑞雄所雕的独角兽、巨蟹等大型石雕作品,更以一种写实的现代精神,显示了榕城石雕艺术的丰富与发展。

剪纸也是榕城一项著名工艺。传统的剪纸作品,都以飞禽、走兽、花卉、人物及文字图案为题材,图像生动、刀法洗练,常糊贴于喜庆糕饼、祭祀礼品之上,作为面饰。或作窗花、门画。旧时逢有嫁娶寿庆,倘若家庭中妇女不谙此艺,必假诸巧手,务不为缺,以增添气氛。新中国成立后,城中艺人,曾以苏巧莲最谙此道,所作作品,地方特色浓烈,构图疏密有致,线条匀称流畅,为群众所喜爱而广有影响。近年来,则有谢奕锋异军突起,其《百鸟图》气势恢弘、技艺丰富,堪称神品。

近20多年来,榕城以郑拱华为代表的盆景创作,以刘德礼、梁树豪等人为代表的根雕创作,也都有着相当成就。

榕城民间工艺品种多样、技艺巧夺天工、地域风格鲜明,许多优良品种久享盛誉。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传统民间工艺的保存与发展也遇到新的问题和挑战。

表现在:有的无序开采工艺品使用的天然原材料,造成材料的大量损耗和浪费;有的盲目开发、粗制滥造、扭曲变味,使传统艺术遭受破坏;有的传统工艺因无利可图被冷落,技艺传承乏人,品种濒危或灭绝;有的工艺精品和历史资料流失,传承与研究都无可为凭。因此,加强民间工艺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与发展十分重要。

目前,我们已经建立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记录、保护制度,国家也出台了一些相关的法律法规,确立了用以提高人民群众保护意识的文化遗产日等,可以说,保护的环境、条件远远优越于过去。

因此,要不断加大调查研究的力度,尽快、尽量公布榕城民间工艺保护名录,抢救濒危品种和面临失传的民间技艺。过去视为寻常的版筑与盖屋技艺,现在已经出现严重的工匠青黄不接的情况,使古建的维修成为难题。还有刺绣工艺因为产品出口不再热门而日渐式微,应该找准方向和门路予以复兴,使这一优秀传统工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得到新生。

此外,还应该整合力量,形成保护合力。把现有分散的管理部门、研究机构、实验生产单位进行功能整合,明确分工。分层次、有重点地保护,研发创新、精品生产。尤其是那些还有相当发展空间的木雕、石雕工艺,要注入时代精神,从题材、风格、用途等方面进行新的研发,激活其发展潜力,使之可持续发展。建筑装饰与摆件创作两个方面,都有广阔的空间,关键是把握需求,在迎合中引导,使之深受欢迎而进入佳境。

对于某些生命力较强,市场广阔的工艺,应由政府扶持建立生产基地,组织老艺人带徒传艺是很好的做法。这类传承基地近年已有所发展,如木雕、盆景等,必须加大扶持的力度,使其发挥更大的作用。要发挥民间社团和民间工艺行业协会的作用,使其承担起政府与民间工艺界之间的桥梁作用,促进民间工艺的传承发展。

创造条件,发展民间工艺产业。定期举办民间工艺美术品展评和学术研讨会,规范评定名老艺人荣誉称号。加强珍品收藏机构建设和展示,并作为对青少年进行传统文化教育的基地。设立名师工作室以及专项保护资金和老艺人授徒薪传经费补贴制度。开发民间工艺产品,应按照文化产业管理办法,享受相关优惠政策。

多管齐下、多元并举,使榕城民间工艺复兴,乃至在经济转型、可持续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民间工艺的前景是否光明,就看我们的努力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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