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其人
下海这个词,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特别是有些文化的人,为世风所袭,谈及下海,颇有些“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的悲壮。我上大学的一些旧友,也多有下海的,其中已经有一个百万元户,一个大公司的副总,还有几个挣花花绿绿外钞的洋人的雇员;还有一些大约已为商海惊涛所累,游回岸上、望海兴叹而已了。其实应时而变正是强者本色,有下海弄潮的,必有退而结网的,并不稀奇。想来却也有另外一种人,下海原不是为生猛海鲜,只为了海的壮阔,以至游到力竭也在所不惜。这固然可敬,却不免有些迂。赵明就是这样的人。
我与赵明只是校友,既非同班,亦不同系。结识原是在学校的演讲赛上,听了一位女同学颇有感染力的演讲,心羡稿子写得好,打听说是赵明写的。于是便认识了赵明其人。初见之时,惊讶造化之功,竟有如此消瘦之人,举止拘谨,一脸奇怪的笑,言谈或半晌无语,或滔滔不绝,心里便暗笑他。后来相处久了,知他长治人氏,酷爱读书、美术之道,经常熬夜,以至弄成这副模样。学生而通养生之道,自是极少,但似赵明这样,执拗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事而置健康于不顾的,却也不多。我们共同的一位朋友因赵明瘦,曾撰文道:“并州无猴,有好事者长治以入,至则无可用,置之书堆……”云云,每有朋友相聚,便拿来诵读,赵明依然一脸奇怪的笑,并无责怪。
赵明曾有一次恋爱。据说是一个女孩子因为爱他的画和文章而捎带地爱上了他的人,他的朋友们便竭力替他出各种或妙或馊的主意去讨好那女孩子,有一位甚至为他提供了相机和胶卷,使他在汾河滩上为那女孩子拍下了许多“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艺术照。后来这位女孩子终于嫁了人,新郎却不是赵明。那些照片大约也成了一些辛酸的回忆———不过这倒成就了赵明的另一项爱好:摄影。他经常念念叨叨地称毕业后以开一个摄影屋为业。我是见过那些照片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那位女孩子很难归到漂亮女孩子之列,但照片却很美。这使我明白摄影和所有的艺术一样,是需要激情的,被摄者的激情,特别是摄影者的激情———不管是恋爱的,还是失恋的。
赵明毕业的时候,也曾拿来一张留言卡让我留言。我的确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我深知赵明单纯而执拗的性格难以适应今天这样多变的社会,后来终于写下“前途路艰,走好”这样不痛不痒的话。于是各奔东西。
毕业了,另一种生活便开始了。年轻人狂放不羁的性格渐渐被平淡而烦琐的世界所侵蚀,新环境几乎使人无暇顾及旧事。赵明其人,如同旅途中的一个小站,迅速地消失在后来的旅途中。偶尔碰见旧友,问问“成家没有”、“有孩子没有”之类的,知道赵明依旧单身,而一位旧友已有五岁的女儿了,才恍然知道我们是近而立之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