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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破万卷——代拟杜甫在深圳福田“中心书城”的讲话

文学家之径 作者:黄维樑


读书破万卷
——代拟杜甫在深圳福田“中心书城”的讲话

千年盛事:“杜甫很忙”

首先感谢中华万卷基金会的盛情邀请和悉心安排。今年初我从长安(西安)出发,南下成都,东飞长沙,北上北京,再南下济南,又至南京、上海。这些地方多半是我生平走过的。在山东与李白的相聚特别难忘,有学者说这是两颗天王巨星的交汇。然后我跨越东海、黄海至首尔,再飞越太平洋至旧金山,本来是要经东京的,但因为众所周知的事情,我拒绝了。此事令很多扶桑的杜甫专家失望,不过实在不能不坚持原则,不能不表示“寇盗莫相侵”的态度。

从旧金山再到芝加哥,到纽约,再横跨大西洋,至伦敦、巴黎、柏林、罗马,继续东飞至马德里、新加坡,至台北。西飞香港,从福田口岸过境到深圳,来到这里的中心书城。“2012杜甫年”即将结束,这对我来说是千年一遇的盛事;准确地说,是1300年一遇的盛事。英国有“狄更斯2012”,我们中华有“2012杜甫年”;我五十多岁时感叹的“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的情景完全改观。

今年我所经过所停留的地方,处处有人买我的书、诵我的诗,真是一城一书香,一市一诗韵,从《春望》到《秋兴》,从《兵车行》到《丽人行》不下百首,用陈忠实的秦腔、流沙河的川调、李元洛的湘音,以至旧金山、纽约的美式英语和伦敦的牛津英语。众声浓淡刚柔轻重抑扬。我虽然不尽听得懂,在罗马时更认为朗诵者简直像男高音卢奇亚诺·帕瓦罗蒂在唱歌;又有人把杜甫读成“豆腐”,有人把子美念成Jimmy,我还是大乐:“此曲只应人间有,天上那得几回闻。”

我朗诵,听人朗诵;我演讲,听人演讲。我为读者签名。我接受访问,问题包括对莫言获得诺贝尔奖的看法。我说恭喜他,说他与我一样用“形象”来“思维”;说他与我一样视写作为终生志业;说他四十天写出五十万字,我“新诗改罢自长吟”,我因为作诗慢作诗苦而“太瘦生”,而他胖嘟嘟;说他名为莫言而我祖父名为审言;说他写蛙而我咏马;说他写人被宰割、被剥皮真的太太残忍恐怖了而我只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他有酒“莫言醉”而我“潦倒新停浊酒杯”;说他57岁就得超级大奖而我58岁升天到白玉楼之前诗歌连《河岳英灵集》都没有入选;说他和我都关心民生疾苦,而这是极为重要的。

杜甫可惜没能“长作福田人”

这一年,正如网络上大画特画的,“杜甫很忙”。我这一年还忙于逛书店,国内大小城市的书城都留下我翻书的手迹,欧、美、韩的我也浏览。美国的Barnes & Noble,英国的Foyle’s(哈哈,有人翻译为“蜉蝣肆书店”,里面有霍克斯译的《杜甫诗选》)、首尔的教保书店(里面《大长今》的书还有很多)。咱们台北和香港的诚品、Page One、三联,我当然绝不放过,都细细考察了。我最喜欢的是福田这里的中心书城,原因并不是书城正在筹备举办作为“2012杜甫年”压轴好“秀”的“杜甫特展”,也不是它的书最多、陈设最华丽;而是这个书城阔大平旷,一层楼而千卷万卷分类清晰、摆设整齐,在这里天高地迥,宁谧舒畅,加上其他种种配套设施,令人赞美有加。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是我的夫子自道,也是我勉励年轻人的话。比我晚生一个朝代的苏东坡,“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我呢,只要在距离书城三百米的范围内有个住所,我不辞长作享书福的福田人。当然,我明天就要飞返西安,也就是昔日的长安,然后回到天上的白玉楼,在那里只跟李白、李贺、李商隐三李相处,就快活似神仙了。我怎有可能长作福田人?

中华万卷基金会的会长昨日邀请我在深圳读书月做个专题演讲,并指定题目是《读书破万卷》。跟我谈诗论文的钱锺书,真正是读书破万卷的博学鸿儒,你们可请他下凡来讲这个题目。他如婉拒,可请钱学专家来演讲,这样也可表示对钱先生的尊敬。(你们即使给他的出场费高达二十万元,这位姓钱而一生视钱为无物的锺书先生也是会婉拒的。)钱先生是读书的象征。我的最大抱负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当前中华民族中兴、复兴,昂昂然屹立于世界;但污染腐化之事,不胜枚举,风俗不淳。我们读书、修身养性、身体力行,是可以“再使风俗淳”的。我回到高高的天上,仍然要读书,要写诗,为凡间的民众请命;像我的晚辈范仲淹一样,在天上“先天下之忧而忧”。

写于201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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