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不知还是否疼痛?
离开了济南,回到深圳,可二姐的电话依然在遥控着我的情绪。很多时候,我不想给二姐打电话,也不想看到“济南二姐”这四个字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出现。可是,每天,我依然要面临着听到二姐说“痛”和“不痛”的煎熬。
当听到二姐说父亲几个小时没疼时,我会开心;当电话的那端传来二姐低沉的声音时,我脑子里住一锅粥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二姐比我更难受,一个多月里,她不眠不休地守候在住院父亲的病床前。父亲的每一次疼痛,她又何尝不痛心、抹泪、吃不下饭。
二姐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悲伤;而我每一天还得坚持着笑脸去面对学生,风趣地开着玩笑。
下班的铃声一响,我的精神会突然垮下来,呆坐在那里一会儿。
嘈杂的声音,我熟视无睹,就如丢了魂魄一样。
从村卫生所,到乡医院,到县医院,到市医院,最后到省城医院。父亲就这样来回奔波于医院之间,每一天机械地伸出胳膊让护士扎针,好像没有了疼痛感。
从得病的那一天起,父亲的那个手臂上已经扎满了针孔。
我不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坐在床上写这些文字,因为文字不能减轻父亲的任何疼痛。
动手术的前一天,二姐让我给父亲洗洗澡,我有点不知所措。不是不愿意,不是和父亲不亲近,只是因为自从我记事起,就从没有和父亲如此亲密过。
最后,我没有给父亲洗澡。
在医院的那几天,我和父亲的话不超过十句。我和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我爱他,可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疼我,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就这样,我到了而立之年,父亲到了66岁。
三十年的时间里,我和父亲就这样礼敬如宾,都关心对方,都在乎对方,都默默地在为对方着想。
一个多月里,母亲没有再见到父亲的面。嘴上不说,我知道母亲是想念父亲的。堂嫂有一天告诉我,母亲抹泪的时候说如果没了父亲,她哪个儿女家都不会去住。
父亲和母亲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说过所谓的“爱”或者“不爱”,可是这一句话就已经知道她对父亲的那种感情。
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当和父亲说我要回的时候,父亲又落泪了,二姐也抽泣起来。
我鼻子一酸,对父亲说:“我有空的时候再请假回来。”
手术的线拆了,父亲的疼还在时断时续。
我实在没有了招数,或者去北京是我最后的选择。只是,现在依然眩晕的父亲该怎么到达北京,成了一个我不得不考虑的问题。进京一次,对一个健康的人来说,或许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对于一个不能顺利行走的人而言,谈何容易。
二姐说去疼痛科看看,我同意,也只能同意。
生病是一种平常事,我不想因此惆怅。可是如父亲说的那样,生平第一次经历的结石手术都没有现如今受的罪大,因为这一次到如今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疼痛。
我更是不明白。
明天,父亲又要坐在轮椅上在医院的人群中来回地奔波一圈。对于医院那些医生的态度,我除了内心觉得寒冷之外,没有别的感受。
如今的我,除了多工作一些,让父亲有更好的治疗条件,多为父亲祈祷祝福之外,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