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田的声音

蒋子龙

近年来有个很火爆的电视节目，叫“中国好声音”。其实“好声音”不一定非要唱出来、吼出来，更多的是说出来乃至做出来的。往大了说每个国家都想在国际舞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并希望被全世界认为是“好声音”，但这非常困难。能在地球村发出声音的国家原就有限，而“好声音”更是见仁见智，难得一闻。同样的道理在国内也如此，每个地方都应该有自己的声音，只要既能传达时代的脉搏，又能卓然自立地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个声音窃以为这就是“好声音”。

比如盐田，古称“百越地”。现在是深圳的一个区，地方不大，却是个好地方。这里傍山临海，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能“抬头看山，低头见海”，连养老院都可以建在山顶上。这个好地方的核心部位是大梅沙，在一大片黄灿灿的海滩边上，矗立着一面“声音墙”，上面记载着近几十年来从这儿发出的声音，读者诸公看一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些耳熟能详、曾在全国风靡一时的强音？1981年放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1992年发声“敢为天下先”; 2000年说出“实现市民文化权利，是文化发展的根本”; 2006年宣称“没有方言的城市，来了盐田就是深圳人”……那么，最近从盐田发出的“好声音”是什么？我可以从亲耳听到的诸多惊人之语中，挑选一句大家都喜欢听的话：“健康可以管理！”——这是从总部坐落于盐田的华大基因的灵魂人物汪建口中发出的。

发出“好声音”要有一个相应的舞台，华大基因拥有全球最大的基因库，其科研项目惠及50多个国家，具备世界领先的科研成果和技术力量。汪建出场像“托塔天王”一样手里捧着个半尺多高的水晶盒，落座后他向我们介绍这个神秘的宝贝：“这个盒子里存放着我的基因，你们看外面刻着1954—2074，这是我的寿命，要活120岁。过不了二十年，人类的生命状态将大变，生老病死在很大程度上能自己掌握。”这令人想起2015年1月20日，奥巴马在白宫发表让人们期待已久的总统国情咨文，在讲台左侧，也立着一个神秘而精致的彩色DNA双螺旋模型，实在令人惊异，这是美国总统纵览天下在陈述国情咨文，还是一个自然科学家在作学术报告？

随后奥巴马的一段话，被认为是国情咨文的一项重点内容，得到了美国两党、各国政要与国际媒体的普遍关注，同时也获得了科学界不同流派的一致支持。这段话是：“我们曾消灭了小儿麻痹症，并初步解读了人类基因组。我希望，我们的国家能引领医学的新时代——这一时代将在合适的时间给疾病以合适的治疗。对那些患有囊泡纤维化的病人，我们能将他们转危为安，这个病在过去是不能逆转的。今天晚上，我要启动一个新的 ‘精准医学计划’。这一计划将使我们向着治愈诸如癌症和糖尿病这些顽症的目标迈进一步，并使我们所有人，都能获得自己的个体化信息。我们需要这些信息，使我们自己、我们的家人更加健康。”

奥巴马与汪建发出了相近的声音，并都跟基因有关。而国内关于转基因却吵闹得沸沸扬扬、莫衷一是，我向汪建提出了自己的困惑。他说：“我这儿是民营企业，不能参与争论，如果公开表态说不定哪天办公楼就被人砸了。但谁若告诉我有人吃转基因出了问题，我一头撞死！”这比一直挑战转基因的崔永元更决绝。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实实在在地化解了我心中的疑问。

汪建的口头禅是“活在明天，对前天、昨天的事情没有兴趣，从不留恋”。盐田给我的印象也是超前的、尖端的，诸多国际领先的企业或机构云集于此，端的是“与世界没有距离”。能说到做到，做了再说，这才是“好声音”。

蒋子龙：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原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他创作的《乔厂长上任记》已被公认为新时期中国文学的一个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