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一条“善良”的标准不成立,那么我们再来看第二条:“胸怀天下,奋发有为。”
这一条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如果一个人胸怀天下、奋发有为,在现代社会里我们当然可以将他看成一个君子。但问题是孔子所说的“君子”,在很大程度上是侧重强调他的内在道德修养,而不是强调兼济天下的理想本身。举个例子来说,希特勒的一生不可以不说是“奋发有为”,他也有让德意志人称霸天下的宏图壮志,那么是不是就可以称他为“君子”了呢?恐怕没有人这么看。
再看于丹在这一条标准下列出的引文,我们就可以进一步发现她的底气不足:
“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论语·宪问》)
“士不可以不宏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论语·泰伯》)
这是在说“君子”吗?不是,这是对“士”提出的要求。“士”和“君子”是一个意思吗?当然不是。关于“士”的概念,请参考本书《质疑于丹对“士”的解释》一文,这里不再重复。把一个概念的解释随意加到另一个概念的头上,这是于丹“心得”的一贯做法,也是笔者最感值得商榷的做法。
令人称奇的是,于丹提出的第三条标准倒基本没有偏离《论语》的原意,这在整本《于丹〈论语〉心得》中可以算是难得的特例。
那么,从《论语》原典中,我们究竟可以提炼出一个怎样的“君子”概念呢?我也用于丹的办法,试列几条标准出来看看。
1注重内心的道德修养,从修炼内心的道德修养发展到规范外在的行为。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
这句话是孔子的弟子有若所说,有若和曾参在孔门弟子中地位很高,所以在《论语》提到孔门弟子时,只有他们两人被尊称为“子”,比如有若为有子。所以有子的话在《论语》中还是很有代表性。这句话大概是说,一个在家孝顺父母、敬顺兄长的人,不可能做出犯上作乱的事情。由“孝弟”这个内在的道德修养为做人的基本,推及到外在的处事原则,这就是“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这就是《论语》的原意。实事求是地说,这和我们今天所说“君子”的概念未必完全吻合。我们参考一下一部获得过奥斯卡奖的著名电影——《教父》:
在“教父”科里昂家族的内部,“孝弟”观念可以说深入到每一个家族成员的心中,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在社会上横行无忌、逍遥法外。从我们现在的“君子”观念来说,我们很难说教父和他的子弟、手下能够称为“君子”。而且由“孝弟”推衍出不好犯上作乱的逻辑也并非无懈可击,但是我们强调的是,无论正确还是错误,这是《论语》的原意。正确的我们可以继承发扬,错误的我们可以批评纠正,但就是不能乱解、曲解。
2君子要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这种严格要求可以具体化为某些标准。
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季氏》)
这些思想从不同角度提出了对君子的要求,概括起来有三点:
一是要随时注意戒除个人过分的欲望,比如色、斗、得。这三点很有针对性,对于我们今天的人们依然有警示作用。
二是处事中要有敬畏之心,防止肆无忌惮。当然,具体敬畏的对象今天可能有些不太适用,但一个人没有敬畏之心是不行的。今天我们敬畏道德、敬畏法律、敬畏国家尊严,道理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