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编 透过于丹看社会

知识分子应当向“民众”屈膝献媚吗(1)

解“毒”于丹 作者:徐晋如、杨昊鸥主编


  文/杨昊鸥

  在基督教里,国王也好,农夫也好,众生皆是上帝之子民,在圣像之前,人人头顶虔诚,谁也不必向谁屈膝献媚。

  在晋如兄的吁请书发出之后,我听到了一种声音——“你们的问题就在于你们不肯放下身段”。我不禁愕然。所以我要再敲一些字,以之说明,我们为何绝不放下身段。

  我们的谦卑一直以来并且将永远只奉献给我们所敬畏的传统、我们的文化,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向任何人献媚,哪怕这些人的总和加起来成为“民众”这个概念。这是我们从先贤孔子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在这个原则上阳奉阴违,我们便羞于自称读过圣贤书,我们便不配提起孔夫子的大名。反而言之,如果孔夫子为了名利而献媚于诸侯,而不是周游列国甚至沦落到“穷于陈蔡,七日不火食”的窘迫也不肯妥协,他就绝不足以成为万世师表,他就绝不可能成为中华民族两千多年来文化的脊梁。

  试看于丹女士的这一段:

  “《论语》告诉大家的东西,永远是最简单的。

  《论语》的真谛,就是告诉大家,怎么样才能过上我们心灵所需要的那种快乐的生活。

  说白了,《论语》就是教给我们如何在现代生活中获取心灵快乐,适应日常秩序,找到个人坐标。

  它就是这么一本语录。”

  孔子在礼崩乐坏的时代毕生以复兴周道为己任,虽百死而不悔。当我读到于丹女士这段受到热烈吹捧的文字时,内心涌现起无尽的悲凉。时尚而美好的词语本身没有错,但是把时尚而美好和伟大人物挂钩,这种思路便值得商榷。

  我们不会因为大众的不懂,而放弃钻研、切磋博大精深的国学文化;我们也不会因为大众不懂、抗拒,转而迫不及待地把神圣的经典庸俗化为时尚的花边文章。我们在伟大的传统面前虔诚地匍匐而行,不仅因为这种虔诚的姿态带给我们内心的安宁,更因为我们深知这种姿态是体会先贤伟大思想的唯一途径。

  2006年有一部上座率颇高的电影叫做《达芬奇密码》,小说原著我没有看过,只是陪女友去电影院看了电影。印象很深的是电影的结尾,当事情似乎都已经很清晰明朗的时候,主人公为了传承在人类文明中起到深刻影响的基督教虔诚信仰,放弃了进一步揭露耶稣实际上曾经和抹大拉有过夫妻关系的史实(大意如此)。我感动于电影的最后一幕,汤姆·汉克斯扮演的男主角跪在抹大拉的遗骸之上仰望苍穹,镜头越拉越远,只看见广袤的大地上一个微小的生灵屈膝而跪。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皮锡瑞的《经学历史》,我以前读这本书的时候觉得皮老先生很絮叨,也很固执,在书中不厌其烦又不失牵强地强调孔子做六经。我闪过一个念头,这不就是中国版的“达芬奇密码”吗?就在这样一部商业片中,我们看到了西方人是如何珍视他们的传统——为了守护,他们甚至宁愿虚构。何以我们的民族在面对传统的时候竟是一种草率的态度?无可否认,近一百年是中华文明断代的一百年,之前人们因综合国力的落后归罪于传统和文化的落后,做出了许多可笑、可悲的荒唐事,为什么今天的人们依然不明白——一个民族长足的发展,恰恰是因其传统文化在为之提 供不竭的动力!

  我们还有理由不虔诚吗?

  自古成事难,败事易。积淀了数千万年的煤炭,只需要几百年就可以被挖光。由无数代先贤建构的伟大传统,只需要一小撮败家子就可以糟蹋干净。我在前一篇文章里引述过林岗先生的话:“我们的文明,未来极有可能像许多古文明一样,拥有灿烂的过去,但最后散落成碎片,被融化和吸收到别的民族当中,但自身作为一个整体不复存在。”

  我要说,如果我们的文明要破碎成片,那么,破坏者请从我们的尸身踏过。

  我们绝不会放下身段,乞求公众怜悯的目光。我们绝不会放下身段,是因为我们头顶着一片璀璨的古文明,任何希望进入这片殿堂的人都应该首先学习这种虔诚的姿态——不是把虔诚献给我们,而是献给我们共同的文化。警惕文化苏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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