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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围魏救赵

水抹残红:乱世男女的生死场 作者:张志夫


  十一月初,国民党五届六中全会以后,其反共由秘密到公开,由局部到全部,由政治反共活动发展为大规模武装进攻,各地都发生不少流血事件。

  十一月九日,国民党山东第十一区专员兼第七路军司令朱世勤率领其部进驻单县辛羊庙、郝庄、蔡堂一带。十二月八日,朱世勤指使其部刘瞎子旅袭击朱庄村,将单县抗日自卫团团长等人杀害。

  十一月十一日,冯子固一部,探知沛县独立营主力远离其驻地田大庄,乘雨夜包围了田大庄。当时,驻田大庄的部队及县委人员约两百人,仓促应战,血战一夜,终寡不敌众,除少数突围外,大部分被俘,五十多人牺牲。

  在一次会议上,黄卫国就“双十一”喋血事件很痛心地说:“……应该说,我们过去一段时间的工作出现了一定的失误。主要是对政权的重要性认识不足,未能利用有利时机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反而帮助冯子固等恢复旧政权;缺乏掌握军队的经验,没有利用我党之优势,更多地发展党领导的武装,反去帮助冯子固等收容发展训练部队,他们借助我党的力量发展起来,羽翼渐丰满后,竟然背信弃义,与我党进行摩擦。应该看到‘双十一’喋血事件不是偶然的,说明冯子固等的反动本质已彻底暴露,湖西地区的统一战线已经破裂。鉴于此,我准备启用郑守义的沛县独立大队。”这天晚上,朱邦乾刚要睡觉,胡子良过来了。

  朱邦乾知道团座深夜光临定有要事相商,连忙起身让座。

  胡子良坐下后,掏出一包哈德门香烟,抽出两支,一支给了朱邦乾,一支叼在自己的嘴上,等都点燃后,就低头抽烟,露出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态。

  朱邦乾有些纳闷,道:“天这么晚了,团座一定有什么事吧?”胡子良也不做声,从身上掏出一张叠着的信纸放在朱邦乾的面前。

  朱邦乾打开一看被吓了一跳:

  胡团长:

  根据中央五中全会之精神,工作重点由外转内,务必将你团异党分子全部逮捕归案,切切!

  冯子固十一月二十日朱邦乾看过,掸掉一截烟灰,嘘了口气,双眉紧蹙,知道他有难言之处,就很警觉道:“团座,咱们兄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可谓肝胆相照。如今冯司令下了手谕,你准备……”胡子良爽朗地笑道:“朱主任,看你想哪里去了。兄弟阋墙,外御其侮,大敌当前,哪能自相残杀!我要有心加害你,就不让你看信了。”说罢,就将冯子固的手谕烧了。

  “团座你……”朱邦乾半信半疑地望着胡子良道。尽管胡子良的态度很明朗,但政治风云变幻无常,他尚未完全消除疑虑。

  “明天中午,鄙职在洪通菜馆设宴为你们饯行。”“团座,我们走后你咋向冯司令交代?”“鄙职自有办法,朱主任就不要多虑了。”胡子良说完,起身告辞。

  朱邦乾连夜把湖西地委派过来的人员全部召集过来,会上,朱邦乾刚把紧急情况扼要地介绍一遍,大家就鸡一嘴、鸭一嘴地议论开了:

  “冯子固背信弃义,真不是东西!”“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胡团长敢违抗上级的命令?就怕明天是鸿门宴。”“为防万一,不如我们现在脚底下摸油——溜了。”“要是胡团长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岂不是让人家寒心了!再见面,我们的脸也挂不住啊!没准会影响抗日。”“我看胡团长不是那号人,他要真想和我们过不去的话,下道命令就把我们给解决了,哪要这么麻烦。”“还是听朱主任的吧!”会场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立即集中到朱邦乾严峻的面孔上。此时,朱邦乾倍感身上的担子沉重,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实际上脑海里也形成了漩涡。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明天赴宴后再说吧!”大家都清楚这话的含量,未再言语,相继散去了。

  次日,朱邦乾带着大家如期赴宴,却也是全副武装。

  六桌席面,菜已上齐,六个浅碟,四个大件盘,皆是“乡鼓乡锣”。浅碟有:糖醋藕、酱牛肉、凉调羊肝肺、鼋汁狗肉、芹菜肉丝、油炸大虾。大件有:清炖鸡、红烧鲤鱼、干炸肘、八宝汤。在战争年代,又是乡村小镇,如此也算是大席盛宴了。

  不一会儿,胡子良腆着肚子,带着副团长赵彬瑞过来了。

  朱邦乾连忙离座相迎,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立正站起。“坐!都坐。”胡子良招手说罢,手拉着朱邦乾就座了,其他人也跟着就座。

  胡子良端起一杯酒,站起来:“各位兄弟,今天请大家来的意思我就不讲了,离别之际,特备下几杯薄酒,为诸君饯行。来,先干一杯!”胡子良一饮而尽,众人相继干杯。

  胡子良道:“这第二杯酒祝弟兄们后会有期!”胡子良道:“这第三杯酒祝弟兄们一路顺风!”朱邦乾也站了起来:“感谢团座盛情,来,大家干一杯!”“实在抱歉,鄙职因公务在身,不得不先走一步,特委托赵副团长奉陪。”胡子良干了杯说过,紧紧握住朱邦乾的手,“邦乾弟,多多保重!”他又向大家挥了挥手,就离开了洪通菜馆。

  胡子良走后,难免引起了一阵波动,大家都把目光转向朱邦乾,但见他神情自若,正在和赵副团长谈笑风生。

  赵副团长忽见大家都愣着,就道:“吃好喝好,大家还得上路呢。”吃过饭,赵副团长站了起来,干咳了几声:“这个,这个……团座有个意思,让我转告大家,这个……这个,请大家把武器留下。”大家的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刷”地都把目光集中到朱邦乾身上,气氛异常紧张。

  胡子良提前离席,赵副团长收缴枪,朱邦乾是能够理解大家的心情的,可他也清楚,越是在这危急关头越要冷静。在他看来,能够保全同志们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于是,他毅然解开皮套扣,掏出手枪,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

  紧接着一支支手枪、匣枪摆满了餐桌。

  赵副团长把朱邦乾的枪拿起来,掂了掂,重新插到朱邦乾的枪套里:“团座有安排,这支枪留给朱主任防身。”但不管怎样,朱邦乾悬起的心落了下来,他按上皮套的纽扣道:“敝人领受了,请代我向团座致意。同志们!出发!”于是,队伍向徐家堌墩开拔了。
朱邦乾和王沛然到达徐家堌墩已是傍晚。
夕阳在五彩缤纷的云层中渐渐落下,柔和的余晖轻轻地洒在蒹葭苍茫的微山湖上,一阵风吹来,蔷薇色的芦苇飒飒作响,也渐渐地发生着色彩的变化,直到夕阳完全隐去,才回归深黄的本色。

  郑守义听说朱邦乾和王沛然带人来了,喜出望外,连忙带人前去迎接,见到朱邦乾又是拉手又是勾肩搭背。

  朱邦乾站在院子里,四下望了望,道:“郑大队长,这儿可是世外桃源啊!”郑守义笑道:“世什么外,桃什么源啊!不是为了打鬼子,谁到这里来住!”朱邦乾笑道:“你这几间屋可是新盖的啊!”郑守义道:“还不是考虑到队伍要扩大,不知哪天谁来这小住几天,好歹这也算是个避风港啊!”朱邦乾抬头望了望正在飘荡着的“沛县独立大队”的大旗,笑不拢嘴,“可真有你小子的,连大旗都树起来了,还是杏黄色的,匪里匪气,这让我感觉有点像入伙似的。”郑守义哈哈大笑:“蒋介石不是骂共产党为匪嘛!我这可是在给蒋介石送人情呢!”王沛然咧嘴笑道:“我一看这大旗就知道是郑大队长题的字。”郑守义笑道:“不是我能是谁?哈哈!走!进屋喝水去。”朱邦乾进了屋,见北墙上挂着两面旗帜,本来想笑道:你小子对树大旗有瘾啊!可见一面大旗上有弹孔,还被熏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神态肃穆地鞠了三个躬。

  郑守义有些感动,但只是在朱邦乾的肩头上拍了三下。

  李二爬子带着几十个人去摸鱼、扒藕,刘阶民在张罗住宿。

  不一会儿,李二爬子人等就摸上来七八十斤各种各样的鱼,扒出来一百多斤藕。

  院子里挑着几盏马灯,十几张桌子上各摆着四个大盆菜,酒坛子靠墙排了一溜儿。

  郑守义站起来,端着一碗酒道:“大家静一下。今天朱教导员带着各位弟兄们来徐家堌墩,我们沛县独立大队就算人马齐全了。这徐家堌墩就是我们抗日的大本营。虽说都是自家兄弟,可你们毕竟远道而来,条件有限,还望各位海涵。今晚仓促,算是过顿饭食,明天晚上我再给各位弟兄们接风洗尘。来!先干了这碗。”
大家都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三天酒。

  这天,朱邦乾和郑守义在一条堰埂上散步,郑守义在前,朱邦乾在后。朱邦乾道:“这酒不能再喝了,再喝都把身体喝垮了。”郑守义笑着道:“不喝就不喝。”朱邦乾道:“沛县独立大队现在算是人员到齐了,我们得打几仗,壮一下声势。”郑守义停下来道:“可不是嘛!是该出场亮相抖抖威风了。”“你对这一带熟,这事由你来定。不过你要清楚,不论仗大小,都得大获全胜。”“我明白。我看应该先打胡寨,就在眼皮底下啊!我早嫌它碍眼了。”“那里是个什么情况?”“日军有二十多人,小队长叫俊一郎,汉奸队头头原来是白清太,他死后换了翻译司徒烈,鬼子和汉奸也就六十多人。要是出其不意,我看拿下它没多大问题。”“好!第一个目标就是胡寨了。不过,我看还得练一阵子兵,提高战斗力,才会事半功倍。”“我赞成。”第二天,郑守义就把部队带出徐家堌墩,在京杭大运河边,找一片空地,开始大练兵了。
郑守义在动员会上道:“同志们,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大练兵了,为的就是练就杀敌本领!强中更有强中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想在战场上不流血,现在就得多流汗。这一周我们练拼刺刀,下一周我们练射击。至于如何拼刺刀,大家都练过,关键是要练出过硬的心理素质来,练出杀气来,练出臂力来,练出技巧来,每个人都要练成杀人的机器。现在大家开始练吧!”于是,练兵场上你来我往,或抡或劈或穿或捣或扫或扎,刺刀闪亮,杀声和哐当的铁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又练过一周射击,朱邦乾化装到胡寨走了一遭,回到徐家堌墩就开始研究攻打胡寨的方案了。
这天一大早,胡寨的东大门还没打开,大门口就有几个或挑担或推车或挎篮卖鲜鱼的汉子等候了。寨门刚打开,两个伪军和两个鬼子正要搜身,冷不丁地就被那几个汉子缴了械。那两个鬼子刚想反抗,就被人用刺刀抹了脖子。那两个伪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等醒转过来后,就异口同声地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几个汉子什么也不说,拿绳子就把两个伪军捆了,并用毛巾塞了嘴。

  这时,埋伏在东门外河沟里的三十多个人,见到信号后,一跃而起,闪电般地冲进了东大门。

  这些人都是沛县独立大队攻打胡寨的人马。

  其他三个大门皆如法炮制。

  南大门由刘阶民带队。

  西大门由朱邦乾带队。

  北大门由李二爬子带队。

  东大门由郑守义带队。王沛然带着二十多个队员埋伏在胡寨西,准备阻击从沛县城里来增援的敌人。

  与此同时,北大门的李二爬子和西大门的朱邦乾人等也攻进了寨里。

  郑守义带队进入东大门不久,正奔鬼子兵营,迎面碰到了去南大门站岗的两个鬼子和两个伪军。那两个鬼子也发现了郑守义的人马,横枪就要开枪。说时迟,那时快,郑守义连着两个点射就把那两个鬼子打倒了。

  枪声一响,正在伙房吃饭的鬼子和伪军,连忙放下手中的饭碗,拎起靠墙的步枪就冲出了伙房。刚冲到大街,就和郑守义等人打起了遭遇战,双方都依托掩蔽物把密集的子弹射向对方,战斗成对峙状态。

  这时候,刘阶民带队从东大门兜着风过来了,靠近郑守义道:“大队长,什么情况?”郑守义道:“你带人赶快上房,占领制高点。”“是!”刘阶民带人去了。

  立刻就有几个队员穿墙越脊上房占据了有利地形,几个鬼子和十几个伪军就暴露在枪口下。“嘎咕”几声,有几个人应声栽倒,剩下的人见势不妙,都往后退缩。

  朱邦乾带队从西面包抄过来,李二爬子带队从北面包抄过来,都与敌人开了火。

  鬼子和伪军几乎是四面受敌,还有房上交叉射击的冷枪,已是死伤过半,正节节败退,不一会儿就萎缩到兵营大院子里。

  俊一郎依托一堵矮墙,挥舞着战刀,指挥机枪手向各个方向射击,机枪喷射着火焰。这时候,不知从哪里扔过来一枚手榴弹,在俊一郎的眼前爆炸了,灼热旋转着的弹片击中机枪手的头部,撕开一个血窟窿,机枪顿时哑了。俊一郎大叫一声,又过来了一个机枪手……

  这时候,北面和西面的攻击队伍也都有人上了房,形成了四面、立体、交叉射击的格局,鬼子和伪军的尸体横七竖八。

  郑守义在一堵矮墙后,笑眯眯地骂道:“娘的!这半个月没白练!”又见几个伪军在那乱打枪,就命令旁边的队员王成彪道,“喊话,让他们几个投降。”王成彪喊道:“伪军弟兄们,你们快投降吧!别作无谓的牺牲了!八路军的政策是缴枪不杀,优待俘虏……”那几个伪军真的放下了枪支,举手作投降状。

  郑守义一声令下,就有几个队员冲过去,占据那几个伪军的位置。转眼,枪口下的几个鬼子就都被放倒了。

  俊一郎身边只剩下三个鬼子。俊一郎让他们顶住,就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出片刻,那三个鬼子也丧了命。

  这时候,枪声全停了,只有还没散尽的烟雾缭绕着。

  郑守义站在俊一郎办公室的门旁大声道:“俊一郎,就剩你一个人了,快出来投降吧!”片刻,俊一郎双手握着那把战刀于胸前,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但见门两旁站满持枪的士兵,便皱了皱眉头道:“哪个是郑守义的干活?”郑守义雄赳赳地站了出来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俊一郎虽听得半懂非懂,但也知道站出来的正是他要找的人,就道:“大日本皇君没有投降的,为了武士的荣誉,请阁下给鄙人一次决斗的机会,不胜荣幸!”郑守义“哼”了一声,把驳壳枪交给身边的一个队员,顺手拎过一支三八式步枪,把子弹退掉,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道:“俊一郎,你自恃东洋劈刺执世界牛耳,那好,我成全你。给他一支步枪。”俊一郎放下指挥刀,接过一个队员给他的一支三八式步枪,也站在那了。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转着圈子渐渐靠近。

  俊一郎见郑守义一直保持着松弛的状态,便知对手不凡。这时,俊一郎一个垫步上前,就给郑守义来了个突刺。郑守义站稳脚跟,用力一拨,只听“哐当”一声,便把俊一郎的刺刀挡了过去。俊一郎只觉虎口发麻,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暗叫:日乖!大八路的厉害!但俊一郎并没怯阵,又是一个垫步上前,给了郑守义一突刺。这一刺刀又狠又刁,斜着奔郑守义的左胸一道寒光而来。只见郑守义往后一退身,斜着用力一挑,就把俊一郎的刺刀挑开了,一个回收,马上就是下一个预备动作。俊一郎两次攻击未见成效,有些着急,于是又一个垫步,一个突刺,直对郑守义的面部而来。郑守义一个弓步,把枪一横,头一低,就架住了俊一郎的枪杆子,然后挺起,一个箭步过去,掉转枪口,就是一捅,动作是在瞬间完成的,爆发力很强。俊一郎的肚子就被划开了,随着血喷,肠子“叽里咕噜”流了出来。俊一郎在颓然倒下的那一瞬间,用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郑守义,嘴里仍惯常地嘟噜着:“八嘎!”是役,缴获轻机枪三挺,长短枪六十七支,子弹八箱,望远镜一架。鬼子全歼,司徒烈被乱枪打死,俘虏伪军二十三人。经过朱邦乾一番说服教育,有十五个伪军参加了独立大队,剩下八个被这次战斗吓破了胆,愿意回家种田,就都被放了。

  民国二十九年三月上旬,八路军黄河支队奉命从鲁西出发挺进湖西,到达湖西金乡南部地区。

  黄河支队是二月三十日在鲁西改编而成。支队长彭雄,副大队长邓克明,政委张国华,政治部主任欧阳文。下属三个团:一团由一一五师独立旅一团改编而成,约两千人,团长李金铎,政委戴润生;二团由一一五师独立旅二团改编而成,团长匡斌,政委刘仁贵,约一千八百人;将第八支队(八支队前身为郓汶巨嘉支队)与彭雄的补充团合编为黄支三团,团长芦笛,政委刘星,七百余人。三个团总兵力不足五千人,初来湖西时,只来了一团和二团。鲁西军区又派黄支三团到巨野南地区活动,以保障鲁西与湖西的联系。

  黄河支队到达湖西地区时,面临着十分复杂困难的局面:一是由于顽军不断制造摩擦,与共产党的统战关系已经走向破裂,湖西地方顽军多于我军数倍;二是日军在湖西根据地周围的重要城市,如徐州、济宁、商丘、菏泽等地,都增加了驻军,加紧了对根据地的扫荡。

  国民党三十九集团军司令石友三部被冀南、冀中、冀鲁豫部队讨伐后,到达单县南黄冈、孟寨一带。蒋介石遂指定曹、单、成、定、金、鱼各县为石友三部活动地区,希望借石友三的武力切断共产党八路军在华中与华北的联系。石友三刚驻扎稳,便唆使朱世勤进行反共活动,朱世勤旋即出兵向八路军驻扎在蔡溜的部队进攻。苏北各县国民党部队亦向西靠拢形成夹击之势,但此时苏北各县国民党部队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都在看风行船:如八路军被石友三和朱世勤打败,他们就趁火打劫;如八路军击败石友三和朱世勤,他们便中立旁观。

  在这种形势下,黄河支队向朱世勤部展开了反击。在四座楼、王小庄、侯楼、张庄一带全歼朱世勤部刘瞎子旅一千八百余人,迫使蠢蠢欲动的苏北各县国民党部队东撤,暂时中立。

  湖西地区的形势转为日军、顽军、八路军之间的三角争斗,且日趋尖锐复杂。

  为了打开局面,扩大影响,黄河支队于四月十四日拂晓,向驻扎在孙庄、便宜集的丰县常备队发起攻击。一团顺利攻下便宜集,歼灭顽军七百余人。二团攻击六次才攻入孙庄,黄体润率部突围,以死伤两百多人的代价仅俘虏丰县常备队一百余人,接着,二团乘势攻克丰县西的赵庙、刘元集,又俘虏丰县常备队两百余人。

  孙庄、便宜集战斗,黄河支队在军事上虽然取得一定胜利,但在斗争策略上是失误的,因为湖西顽军与共产党统战关系破裂虽已表面化,但程度上还有所不同:朱世勤与石友三向黄河支队进攻,与黄河支队统战关系完全破裂,其下属多系土匪出身,组织涣散,战斗力较弱;冯子固、黄体润等虽不断挑衅,但为了保存实力,还不敢轻举妄动;此外,董铎虽然极力策划反共,但他刚刚到湖西不久,对各部顽军尚未控制起来;苏北顽军与朱世勤之间也存在着严重的利害冲突。根据这些情况,苏北顽军暂时中立的可能性较大,而继续集中打击则是有理有利的,可是,黄河支队却打了丰县常备队。董铎便抓住这个口实,乘机大肆宣传,扩大事态,导致了苏北顽军与朱世勤部反共步调一致,使黄河支队在政治上、军事上处于被动的局面。

  五月十八日,湖西国民党各部在单县孟新庄召开反共会议,组成一个联合指挥部,董铎任总指挥,冯子固和朱世勤任副总指挥。五月二十二日,顽军朱世勤、冯子固、黄体润部二万五千人倾巢出动,由东西两面逼近湖西根据地。顽军虽人多势众,但内部矛盾重重,为保持实力,各有打算,因而东西两面都迟疑不前。

  就在这个时候,沛县独立大队接到黄河支队彭雄支队长的命令:

  郑守义大队长:

  朱世勤、冯子固、黄体润三部倾巢出动,联合进攻根据地,我命令你部,火速到达沛北孔庄,与沛县警卫营、铜北独立营联合,由你任总指挥,将沛县政府机关彻底摧毁,以解燃眉之急。切记!

  黄河支队长:彭雄五月二十二日郑守义看后,立即集合部队,开出了徐家堌墩,出了微山湖便是一路小跑。
郑守义自从拉起队伍以来,还是头一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作战序列,自然是情绪激昂、跃跃欲试,更令他高兴的是,黄河支队长彭雄让他任三个大队的总指挥,可是四百人的队伍啊!这下可把他的脸露大了!自己长这么大,何时如此出息过?能不高兴吗?可他也清楚,彭雄支队长如此看得起自己、信任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一仗打好,不说解黄河支队的燃眉之急,可也得为自己争这口气啊!再者,此次战斗,将决定自己在沛县、乃至湖西地区的军事地位,要么一举成名,要么再也没脸在沛县和湖西地区混了!虽然他没把郝寨放在眼里,可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他一边跑一边思忖着如何以较小的伤亡代价拿下郝寨。

  刚绕过沛县县城,朱邦乾喘着气道:“郑大队长,看你很有信心的样子,一定想好攻郝寨的方略了?”郑守义道:“我正想征求你的意见呢。我是这样考虑的:让铜北独立营攻南门,沛县警卫营攻西门,我们的独立大队人多,兵分两路,一路攻东门,另一路攻北门。同时,各部要力争通过挖寨墙打开进攻缺口,我的意思是既没有主攻也没有副攻,四面开花,让寨里的守军四下顾不过来,形成不了有效的防御,一旦哪个地方打开缺口,问题就好办了。”朱邦乾道:“我再作点补充,在敌人还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每一个门先几个人预备占领,各部埋伏在待定位置,枪响为号,首先解决门卫,然后,各部再一拥而上。如果守军大门紧闭,再用你的办法也不迟。我的算第一套方案,你的算第二套方案。”郑守义笑道:“就这么定了。”刘阶民感觉郑守义的翅膀有点硬了,就有些失落感。过去,郑守义可是事事向自己请教的啊!

  转眼就到了孔庄,沛县警卫营已到。

  郑守义喘了几口气,后就让队员们到各家各户借镐、镢头、铁锨、斧头等去了。

  等了约一个小时,铜北独立营也赶来了。

  此时已是半下午了。

  朱邦乾集合好队伍,“立正!稍息!下面由三路人马总指挥郑守义同志给大家讲话!”面对黑压压的人群,郑守义稳了稳神,声音洪亮:“同志们,今天我们三路人马按照黄河支队彭雄支队长的命令,集结到此,为的就是打垮沛县国民党政府,解黄河支队之危机,也叫围魏救赵。既然彭雄支队长要我任这个总指挥,将逐符印,兵随印转,我就要行使我的权力。我不管原是哪个队伍的人,要是不听调遣,要是有当孬种、怕死的,我就枪毙他,绝不手软!此次战斗只能胜利,不能失败!”接着,就把路上和朱邦乾商议的作战方案讲了。

  之后,各部按照指定的方位,迂回出发了。

  朱邦乾和刘阶民带人去了北门。

  郑守义和李二爬子带人去了东门。郝寨在眼前了,但已是大门紧闭,寨墙上各垛口皆有人把守,如临大敌。郑守义隐蔽在东门附近的高粱地里,派了三个人到其他三个门摸情况,结果其他三个也是大门紧闭。

  郑守义就用了第二套方案,立即派二十几个人去挖墙。寨墙外虽有环寨护寨的壕沟,因日久年深,已淤塞成一条小河沟了。此时,郑守义拔出驳壳枪,顺势往大腿上一蹭,便蹭开保险,其他的队员也都张开了机头。挖墙的队员刚开始作业,就被一个守寨的士兵发现了,刚要伸出枪,就被郑守义“哒”的一个点射丢了小命。

  于是,郝寨四面枪声。

  守寨的只有两个排的兵力,加上政府官员也就一百多号人,可政府官员都怕死,不敢上寨墙,更令他们害怕的是此时已是四面楚歌——“咚咚”的挖墙声和密集的枪声。两个排的兵力撒在寨墙上,每个垛口也只几个人。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他们心里都清楚,守是守不住的,寨墙被挖开只是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事,心里发慌,这枪就打不准,更没有人敢探出头来对付挖墙的,因此攻寨的队伍伤亡不大,可他们却伤亡不少,因为攻寨的队伍人多,每一个垛口不知有多少支枪对着开火呢。

  李二爬子抱着一挺歪把子轻机枪,满怀噬血的渴望,只要见哪个垛口火力猛了,就是一阵“突突”,直把火力压下去为止。

  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东墙挖开了一个大洞,郑守义一声“冲啊!”队员们便一跃而起,越过壕沟就冲进了寨里,杀声震天。李二爬子冲在前,郑守义紧跟其后,歪把子轻机枪喷射的弹丸呈扇面展开,驳壳枪长短点射结合,交叉形成了一个势如破竹的截面……

  其他三支队伍也相继破墙而入……

  杀声、枪声把郝寨闹腾大了,天都震破了。

  是役,联合部队以极小的伤亡代价,毙伤沛县国民党政府军政人员四十多,俘虏一百余人,缴获长短枪一百六十支,子弹五十箱一万余发……

  打扫完战场后,郑守义没按人头分缴获的枪支弹药,而是按三股分了。铜北独立营和沛县警卫营自然是欢欣鼓舞,都夸郑守义仗义。

  既然是围魏救赵,郑守义就放两个沛县国民党政府官员给冯子固报告去了。

  因三支队伍接到黄河支队长彭雄的命令后就向孔庄奔来了,都还没吃中午饭呢,于是,郑守义就下令下灶做饭。

  这工夫,郑守义去了小芳家。

  小芳吃过中午饭,睡了一会儿觉,刚起来准备洗衣服,就听得四面枪声大作和“咚咚”的挖墙声,连忙闩上院子的大门,关上堂屋门,手握着那支左轮手枪,就坐在那不动了。

  在小芳看来,一定是日本鬼子趁郝寨空虚,端冯子固的老窝来了。她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

  不大一会儿,枪声停了,可也未见鬼子过来,就有些纳闷,是鬼子端过冯子固的老窝后就走了?这时候,有人敲门了。

  小芳立马站起来,张开机头,双手握枪在右胸,隐蔽在门后。

  “小芳!小芳!开门,是我,郑守义。”天!竟是郑守义,小芳一边纳闷一边就跑去开门了。

  不是郑守义是哪个?

  “咋会是你?”一见到郑守义,小芳就惊奇地问道。

  “咋个不会是我?”郑守义笑道。

  小芳一把就把郑守义拉到了大门里,然后把大门闩上了。

  “不要怕,是我带人攻打郝寨的。”小芳惊魂方定道:“我还以为是鬼子呢,这是咋回事啊?”此时,两人已进了堂屋,小芳给郑守义搬凳子坐下,又给郑守义倒了碗开水。

  郑守义就如实说了。

  小芳道:“我还以为吴迅祥跟着冯子固去打鬼子呢,这事闹的。”郑守义喝了口水,深情地望着小芳道:“可是好久不见你了,还好吧?”小芳道:“那天孙百康来说石头被狗日的王善人抢走了,河里孩儿岸上娘,可把我急坏了,恨不能进城一枪就把狗日的王善人的脑袋打开花。过了几天,孙百康过来说石头已被你救出来了,我这才放宽心。你说狗日的王善人也真是的,非说石头是他的种不可,啧啧!咋想来!真是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郑守义笑道:“石头可是在他家的床上折腾出来的啊!”小芳把羞脸儿揣在怀里道:“滚蛋,咋越学越没正经了。”郑守义上前就把小芳抱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黄河支队长彭雄以主力一部正面牵制敌人,抽出二团三营插到沛县西北后方,袭击了朱王庄,歼灭国民党苏北专署机关七百多人;以一团二营深入单县西南朱世勤老巢,消灭其后方人员三百多。

  三次打击,引起顽军的恐慌,加之黄河支队长在正面攻势强劲,虽然董铎竭力劝阻,朱世勤、冯子固、黄体润部还是全线仓惶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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