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老少出了皇亭体育场,拥上西门大街,几十支唢呐呜哩哇啦吹将起来,锣鼓队拉开架式把几十面大鼓、大锣敲得震天价响。
旱船在前头来回跑着开道儿,扮的几只小狮子一溜儿跟头翻得又飘又利落,几个扮小黑驴的撒着欢儿连蹦加跳,牵驴的年轻人嘴里吆喝着,跟头把式一串过去。扮作媒婆的爷们,脸上抹得花花绿绿,装出扭扭捏捏姿态,惹得众人一片哄笑。紧跟后边的是高跷队,男男女女扮了唐僧师徒、包青天及古时将相小姐丫环模样,随着鼓点儿摇摇摆摆。山东省政府的公务人员走在最后边,每人手提一盏大红灯笼,一溜儿红彤彤的很是壮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挤在路两边看热闹,指指点点,不时高声喝彩!
冬天的晚间,风吹过来透心儿凉,可一路上依旧人山人海,欢天喜地。人们跟着队伍过了普利门大街,上了二大马路,又从纬二路进了进德会。
一时,进德会广场上聚了上万人,扮玩的打了场子在中间表演起来,花炮响起,彩花儿在天上绽放开来。夜空中一片璀璨,众人随了响声连声叫好。
这日正是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新生活运动提灯游行大会的第二天。
山东经过几年治理,很有了一番新气象,成了全国的模范省。韩复榘很是高兴,到了年底便生出一个主意,在济南城办一个提灯游行大会,一来庆贺山东安宁和顺,二来倡导新生活。昨日韩复榘亲自出面,已是热闹了一日,今天便让省党部主任张苇村打头儿。
表演了一番,扮玩的歇下来,张苇村上台去讲过一通话后,众人方又热闹起来。张苇村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便出了人群,顺着石子甬路向办公室走去。护兵杨金彪跟在身后,走出一段路去,身后的欢呼声远了,这边倒显得有些寂静。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皮鞋落到地上,咔咔的很是响亮。
孔雀亭到了,蓦地就见一个人影儿从前边一闪而过。
张苇村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杨金彪抢到前边,粗了喉咙喊道:"哪个?"两人仔细撒摸了半晌,前边却没了动静,张苇村道:"该不是看花了眼吧?明明有个人影儿一晃不见了。"杨金彪道:"我也看着是呀。"两人又走了几步,几声娇滴滴浅笑传了过来。张苇村寻声看去,只见前边一个风骚背影,柳腰款摆,莲步轻移,一直向西飘去。
张苇村是个见了女人便迈不开腿的角色,看到前边有个女人,心里便有些痒痒起来,对杨金彪埋怨道:"你怎么总是沉不住气?一点儿动静就大呼小叫,也不怕吓着人,给我滚到后边去!"杨金彪心领神会,往路边一闪,张苇村脚下生风,直追过去。过了亭子,那女人却不见了,张苇村有些着急,转了几圈四周撒摸,借着远处的灯光,突然看到路边小松林边影影绰绰像那女人模样。张苇村断定这女子是风尘中人,顿时觉得浑身不到三两肉,轻飘飘地飞了过去。
来到跟前,看得清了,确实是那位女子背朝外站在一棵松树旁边,张苇村软了嗓门儿,上前轻轻一拍女子的肩膀说:"这位小姐,一个人在这儿干吗呀?"就在这时,只听当的一声枪响,身后的杨金彪哎呀一声,一个跟头倒在地上。接着三个人从树丛中跳了出来。这三人都身穿大褂,头戴毡帽,手里提着盒子枪。
张苇村刚要喊,那女子猛一转身,枪口已顶在了他的眉心。就在这时,半空里炸开一颗礼花弹,借着亮光,张苇村看得清楚,这是个男人!张苇村张嘴道:"你……"枪响了,张苇村仰面摔了出去。
那四个人也不停留,一闪身进了小树林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金彪醒了过来,张口喊时嗓子眼里却发不出声来,挣扎了半天掏出枪来,聚了浑身力气,砰砰朝天开了两枪。可这时远处人声喧嚷,花炮连连,哪里有人听到?杨金彪呼呼喘了一会儿粗气,咬着牙向进德会大门口爬去。
挣扎了大半天,爬到了离大门口不远的去处,看见有些人影儿活动,杨金彪方聚了全身力气,喊道:"有刺客!"
国民党省党部主任被杀,一时间天下震惊。
蒋介石一连发过几封电报,限韩复榘三个月拿获凶手,蒋伯诚更是天天上门来催。众人看到,韩复榘急得上树爬墙,侦缉队四处搜寻,警察满街盘查,大街小巷贴满了悬赏捉人的告示,整个济南城闹得鸡飞狗跳。
张苇村的尸首就停在济南的住处。
韩复榘刚进大门,便听到张苇村的老婆刘锦文的哭叫声:"我跟你说了几百遍了,山东是个虎狼窝,让你早早离了这里,可你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韩复榘铁青着脸进了屋子,刘锦文只当没看见他,依旧坐在地上边哭边数落:"可怜你对党国忠心耿耿,倒这么不明不白让人害了性命,谁给你做主呀?呜呜呜。"韩复榘走上前去,向着张苇村的尸体鞠了三个躬,转身对刘锦文道:"嫂夫人不要过分伤心,本主席一定给苇村报仇雪恨。"刘锦文哭道:"我就不信济南碗口大小的地方,凶手能藏到哪儿去?"韩复榘听出话里有刺,不动声色地道:"嫂夫人放心,凶手逃不到天上去。"刘锦文还是哭个不停:"山东有几个好人?只怕苇村白丢了性命……"韩复榘有些尴尬,呆呆地戳在当地。杨树森从一旁搬过一把椅子,放到韩复榘的身后,说:"主席你坐。"韩复榘却像没听见一样,也在张苇村棺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呆了半晌,向着棺材开口道:"苇村兄啊,这事儿都怨我,都怨我啊。往日我跟你说过,最近有些不太平,要派给你一队护兵,可你死活不要。这不?出了大事了,让我怎么跟中央交代!怎么跟蒋委员长交代!又怎么跟山东交代呀!"说到这儿,韩复榘啪地一拍膝盖道:"苇村兄呀,你死得惨呀,头一天你还说要请我喝酒,可谁知……"说着,嗓门儿竟抖了起来。
"苇村兄呀,你是个实在人呀!你刚来山东时,咱们是有些过节,可谁家勺子没碰过锅沿呢?日久见人心,相处得长了,你也摸透了我,我也摸透了你。前头刘珍年的事就是你给我报的信儿,这几天,我正盘算着让你干省府委员呢?谁知……"泪从腮帮子上直流了下来,韩复榘伸手抹了一把,又哭道:"苇村兄呀,你这一去,我觉得闪了大半呀……"韩复榘越说越痛,越哭声儿越大。
刘锦华本来疑心是韩复榘下的毒手,心口窝儿堵着一口怨气,眼见韩复榘哭得真切,不像装出来的样子,自己也呜呜咽咽哭将起来,原先那份疑心减了大半。
韩复榘高一声低一声地边哭边诉,临了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起来。杨树森忙上前捶背,小声劝解。
韩复榘眼泪鼻涕哭得更是伤心,刘锦华倒生出些感动来,招呼杨树森把韩复榘架到椅子上坐了,劝道:"主席别哭坏了身子。"韩复榘还是哭个不住。
刘锦华反劝道:"死人不能复生了,韩主席保重吧。"韩复榘又哭了一会儿,才收了声抹着泪道:"我已布置好了,丧事就由济南最有名的南大兴操办。要有八个童子打幡,一队仙神引路,六十四人抬棺,另安排人抬花圈、打挽联、举雪柳。苇村不是平常人,丧事要办得轰轰烈烈。"刘锦华说:"我替苇村谢谢主席。"韩复榘又道:"你与孩子的生活,由山东包着,我已将五万元带到了府上,请嫂夫人收下。苇村在时当着建国中学的董事长跟校长,我的意思把建国中学改名叫苇村中学,董事长校长都由你来当。"刘锦华又擦着泪说:"多谢主席关心!这些事往后再说,如今我只想快快抓住凶手,给苇村保仇。"韩复榘道:"这个请放心,要是抓不住凶手,我这主席也没脸再当了。"刘锦华又道:"主席,难道就一点儿线索也没有?"韩复榘沉吟了一下,蹲下身子说:"线索倒是有点儿,只是还没证实,不好对外说,我只跟嫂夫人露一露。"刘锦华点头。
"凶手八成就在省党部里。"刘锦华吃了一惊,摇起头来,说:"这怎么可能呢?"韩复榘压低了声音说:"我得了信儿,苇村往日跟省党部的一个人时常磕磕碰碰,苇村遇害之前,还与他争过几句。杨金彪临死前留下话说,开枪的那个女人穿一件狍皮大衣,来这儿之前,有人向我报告,他们到卖狍皮大衣的铺子查了,省党部前不久有人从那儿买过一件……"刘锦华瞪大了眼睛,呆了半晌才道:"难道真是……"韩复榘说:"这事儿有了实打实的证据,捉了人犯,审完了才算水落石出。如今只有这么点影儿。我会亲自去查的,想从我手心里跑出去,瞎了眼!"
几辆汽车在国民党山东省党部的门前嘎地停下,牛耕林头一个跳了下来,对着车上的手枪队喊道:"把这里围严实了,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士兵跳下车来,把党部围住,牛耕林带着二三十号人直闯进去。
省党部的人吓了一跳,叫嚷起来,手枪队的兵却不多说,凶巴巴地连推带搡,把他们赶到了院子里。
韩复榘到了,省公安局长王恺如、军法外长史景洲和侦缉队长孙跃亭跟在后边,省党部调查室主任谌峻岑上前问道:"韩主席,这是何意呀?"韩复榘却像没看到谌峻岑似的,转了脸向省党部的人说道:"张主任被人刺杀,蒋委员长命我缉拿罪犯,眼下公安局已查到省党部里有人跟这事儿有牵连,本主席今天到此搜查审讯。"然后,向着牛耕林一挥手道,"动手!"手枪队的兵刮风一般卷进屋子,立时屋子里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一个戴眼镜的省党部的人咕哝一句:"岂有此理!"冷不防屁股上重重挨了一个手枪兵一脚,那兵瞪圆了眼睛喝道:"再他娘的胡咧咧,老子一枪崩了你个舅子!"谌峻岑变了脸色道:"韩主席,这可是省党部。"韩复榘斜了他一眼:"咱也没把这儿当八卦楼。怎么?省党部本主席就来不得?"韩复榘说的八卦楼,是济南最有名的妓院。
谌峻岑道:"这有点儿不成体统吧?"韩复榘一声冷笑道:"我说谌主任,俗话说得好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咱怎么瞧着你有点儿心虚呢?""好好,任你搜任你搜,搜完了咱们再说话。""那你先说一下您有几支枪。""一支。""交出来看看。"谌峻岑把手枪从腰里取出来递了过去,韩复榘拿在手里掂了一掂,递给了杨树森。
这时,孙跃亭从屋里跑了出来,把厚厚一本书递给了韩复榘,道:"这是从调查室里搜出来的。"韩复榘把书掀开,却见里边抠了一个空当,一支小手枪躺在那里。
孙跃亭说:"这把枪打过一发,子弹跟打张主任的一样!"韩复榘拿起手枪,正着反着看了,冷冷地问谌峻岑道:"是你的?"谌峻岑道:"不……是我的。"韩复榘道:"这就怪了,不是你的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你问问别人,有往他那儿跑枪的没有?"谌峻岑有些急怒:"定是有人栽赃。"韩复榘瞪圆了眼珠子说:"鸟毛灰!省党部多少人?怎么这屎盆子偏偏就往你头上扣?""这……""说来张苇村还真有些眼力,早就看透了你心眼子是黑是红,跟我咬过好几回耳朵了,说要提备你。""韩主席,你可不能血口喷人!"韩复榘转了脸不再理他,对着王恺如道:"你把省党部的其他人带到公安局优待室细细审讯,调查室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押到军法处去,让史景洲、孙跃亭跟他们好生谈谈。""是。"几个人一声答应,上前把省党部的人推上了卡车。
韩复榘上了自己的小车,孙跃亭把一沓子纸递过来,说:"这些是在谌峻岑抽屉里找到的。"韩复榘翻开看了,全是一些电报底稿,都是向南京报信儿的,有说山东扩军的,还有报韩复榘行踪的,上面都盖着张苇村跟谌峻岑的名章。
其实,国民党省党部在背后使花招,刨墙根儿的许多事体早已到了韩复榘的耳朵里,可眼下看了这些东西,依然是火冒三丈。韩复榘脸上的肉疙瘩咬了起来,喘了半天粗气,方道:"好好审审这个谌峻岑,不招下张苇村是他杀的不算完!"说这话时,转头盯了孙跃亭一眼,孙跃亭心里透亮,道:"主席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姓谌的是中统的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就是块生铁,我也把他化成汁儿。"回到省府,孙跃亭立马提审谌峻岑。谌峻岑心里清楚得很,这事儿是个套,他一松口,脖子便给勒个结实,绝不能松这个口。不招,谅韩复榘不敢动他,中统那边也会有人来救,因此,牙关咬得紧紧的,一连几天,任孙跃亭怎么审,他死活就是不开口。
孙跃亭没了办法,只好向韩复榘报告。
韩复榘冷笑道:"小子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不过,得赶紧把他的嘴给我撬开,看看,"韩复榘一指桌上放着的几封电报道,"七姑八大姨全拥上来了,蒋介石、宋美龄、中统局、中央党部的电报一封接一封,就连何应钦也来凑热闹,都一个嗓门儿,要咱将姓谌的交到南京去审讯。"孙跃亭道:"主席,可不能放呀。那小子到了南京就鱼儿入了大海了。""鸟毛灰!在咱这一亩三分地里杀人,想一拍屁股走人,那么容易?背着手尿尿,不搭理这鸟!不过这事儿拖下去,咱爷们怕要坐蜡,我要亲自试试这个谌峻岑骨头有多硬。""我看谌峻岑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儿,得让他见识见识咱的手段了。""老子还就是喜欢给这样的人松骨头,借这个事,老子给省党部个下马威,省得他们再在老子眼皮底下折腾。""我看如今也就主席敢对省党部下手。""嘿嘿。"韩复榘一笑道,"惹急了眼,老子敢把天爷爷的鸟毛薅下来!省党部算个屁!"这日,开了大堂,韩复榘亲自来审。
谌峻岑提上堂来,铁链子锁着,神情比往日蔫了许多,韩复榘一笑道:"谌主任,怎么样啊?"谌峻岑咧嘴笑了一笑。
韩复榘阴了脸说:"今天咱也不跟你费话了,一斧子到墨说个明白吧,杀人的枪从你那儿搜出来的,枪也有放过的痕迹,你与张苇村素来不和,这些证据撂到跟前,应承了是你,不应承也是你!脆快招了,咱还给你点儿面子,要是牙巴骨再发硬,嘿嘿,咱可就不跟你多费唾沫星子了。说!"堂上站着的十几个执法兵也高声喝道:"说!"谌峻岑又是一笑,道:"韩主席,想杀就杀吧,弄这些排场干吗?你就是杀了我,也别想让姓谌的嘴里吐出个'是'字。""好,那咱就对不住了。"韩复榘对执法兵一挥手,"给谌大主任松松筋骨!"三个兵上前,把谌峻岑摁倒在地上,另两人拿了一根军棍横着压在了他的小腿上,一头一个踩着向下压去。
开始谌峻岑还咬着牙不做声,没多一会儿便撑不住了,没人声地叫了起来,脸色由黄变红,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紫,头上浇了水一般满是汗珠儿。
韩复榘道:"还不说实话?"谌峻岑摇了摇头。
"给我打,狠打!"执法兵抡起军棍噼啪打了七八十棍,临了,谌峻岑哆嗦了几下昏了过去韩复榘斜着眼睛瞧着,一挥手,执法兵当头浇下一桶凉水,谌峻岑方才又呻吟起来。
韩复榘拍着桌子大叫道:"谌峻岑,老子没空陪你在这儿玩把戏,直接把话挑明了吧,今天你要是不开口,老子也不管你是中统还是军统,就给你个利索的。天塌下来老子顶着!你给个痛快话,认还是不认?""不……认。"韩复榘向着执法兵一摆手:"送谌主任到侯家大院!"谌峻岑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抬头嗯了两声,韩复榘看他样子像要开口,便问:"还有话说?"谌峻岑心思活动起来。韩复榘这回是铁了心要把罪名扣到他头上了,要是不招,怕是真的脱不过这一遭了,不如先招了,挨过一时算一时,只等有人来救自己,便点点头,从牙缝里挤了一句:"我认。"韩复榘大笑:"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早开口不就免了这场皮肉之苦了?快快让谌主任写下供词。"执法兵把谌峻岑拖起来,拉到一张方桌后边,桌上早已摆好了笔墨。孙跃亭把笔塞到了谌峻岭手里,道:"麻利地写!"谌峻岑提着笔,愣了一愣,猛地清醒过来,心道这供词一写,就是板上钉钉,没有回头路了,韩复榘杀他,便名正言顺了。想到这儿,一咬牙,刷刷刷在纸上写过几个字,一扬手,把毛笔扔到了远处,哼一声道:"随你们吧,谌某……无啥可认。"执法兵把谌峻岑写的字呈给韩复榘,却是三个"冤"字。韩复榘咬着牙愣了半晌说:"不怕你小子不招!"又向执法队挥挥手,"关起来!"执法队兵上前把谌峻岑拖了下去。到了门口时,众人都听见,谌峻岑竟嘿嘿冷笑了两声。
韩复榘出了大堂,孙跃亭跟在后边问:"这小子是王八吃秤砣了,咱们咋办?"韩复榘说:"这事儿要是再拖下去,必定弄个麦糠擦腚不利落。我看这小子也打定主意不活了,就成全了他吧,让他自己了断好了。明天报上去,谌峻岑畏罪自杀!"孙跃亭点点头。
半夜时分,军法处的后院悄然无声,月牙儿冷冷的光,从房间装着铁棂子的小窗户漏进去,洒在谌峻岑的身上。谌峻岑趴在床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发昏,时不时地呻吟几声。
门悄悄地开了一道缝儿,两个人蹑手蹑脚闪了进来,轻手轻脚靠到床边,有一个猛地掐住了谌峻岑的脖子,谌峻岑恍惚之间,使了力气要挣扎时,却被另一个用力摁住……
不一会儿,谌峻岑的舌头伸了出来。进来的俩人方才松开手,一个不慌不忙解下谌峻岑的腰带,仔细在他脖子系个扣子,试试结实了,把屋里的一张凳子放稳当,站了上去,腰带的另一头搭上窗棂子,双手抓住往下一拉。另一个抱着谌峻岑往上一送,便把他挂了上去。
上边那人在窗棂上系好扣子,跳了下来,把凳子轻轻放倒,又把床铺整理一番。两人轻轻掩上门,去了。
四周没有一点儿声响,只是院里老榆树顶上的老鸦,蓦地呱呱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