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比起俞平伯的《中年》来,将近五十的周作人的《中年》似乎更恰如其分。实则上周作人的中年感叹更具一种无奈的况味。
1930年代初的周作人,在教书写文、翻译的同时,还在各处学校和集会上作演讲,继续阐述他的文学理论和主张。随着文学中心的南移,以鲁迅为首的大部分作家都聚于上海,和上海的革命文学和激进文人比起来,居京的作家和文化人显得有些落寞和保守。体现在周作人身上,除了他的《中年》文章的哀叹以外,还有“闭门读书论”和“不谈国事”,对于左翼的激进文学,也颇多微词。并在《青年界》创刊号上作《金鱼》一文,攻击左翼作家是跟着青年跑,是投机趋势,并且反对文艺上一切必要的斗争。“几个月没有写文章,天下的形势似乎已经大变了,有志要做新文学的人,非多讲某一套话不容易出色。我本来不是文人,这些时式的变迁,好歹于我无干,但以旁观者的地位看去,我倒是觉得可以赞成的。为什么呢?文学上永久有两种潮流,言志与载道。二者之中,则载道易而言志难。”
周作人的这种变化是有着复杂原因的。实际上在1928至1929年,周作人就从一个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骁将,开始渐渐地走上了消沉之路。国民党的所作所为,和北洋军阀无异,令周作人十分的失望;而左翼的激进文化,又和其思想和文学主张相背的。对于现实的严重失望使周作人把历史看成漆黑的一片,对于民主和对于自己都失去了信心,于是有了《闭门读书论》,有了《中年》。“历史所告诉我们的在表面的确只是过去,但现在与将来也就在这里面了 宜趁现在不甚适宜说话做事的时候,关起门来努力读书,翻开故纸,与活人对照,死书就变成了活书,可以得道,可以养生,岂不懿欤?”(《闭门读书论》)“四十可以不惑,但也可以不不惑 平常中年以后的人大抵胡涂荒谬的多,正如兼好法师所说,过了这个年纪,便将忘记自己的老丑。想在人群中胡混,执着人生,私欲益深,人情物理都不复了解,至可叹息是也。”(《中年》)一言一白中表达的是同一层意思,满怀着失望和无奈去逃避着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