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厨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我意外发现,下厨的男人最有魅力。我邀请一位女士来我家吃晚饭,姑且称其名为玛莉·艾丽斯。我先放了爵士乐钢琴手艾罗·嘉纳的音乐,然后是小喇叭手麦尔斯·戴维斯的,接着又放了《月华》这首曲子,随后则是电影《野宴》的主题曲,那可是据我所知最浪漫的电影配乐,搭配的是历来最浪漫的爱情戏。这时,我端出事前就做好的第一道菜-罗斯柴尔德虾仁,就是把一截吐司面包挖空,用清澄牛油煎香,填入用鱼高汤短短煮了两三分钟的虾仁,接着我把那高汤浓缩熬成浓如糖浆的酱汁,上面加了一点儿格鲁耶奶酪和一片松露,放进烤箱烤一下。我把菜端给她。
“哇!”她发出一声惊叹,跟着我回到厨房,我正要做罗西尼牛排-小块的牛腓力,上头铺了肥鹅肝、一片松露,淋上浓缩的玛德拉酒酱汁。
“啊!”她又是一声惊叹,开始盘问起我正在做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巨细靡遗。
关键的一招是一道制作过程很精彩的甜点,叫做“塔里朗”,用的就只是罐头樱桃、杏仁和糖,然后在上面覆盖一层蛋白糖霜,在那蛋白糖霜顶上摆半个空蛋壳,烘烤一下。紧接着,精彩的部分来了,先熄灯,点燃少许的樱桃白兰地或朗姆酒,倒进烤得焦黄的蛋壳里,看起来就像小型的火山-接下来,应该就要发生香艳刺激的一幕了。
玛莉·艾丽斯眼神清澈,带着崇拜的意味。“你是我见过最有深度、最耐人寻味的男人,我很喜爱你的知识和你的巧手……可是我今晚十点另有约会。”她说完就转身离开,去和另一个家伙共度良宵。我煞费周章,到头来却便宜了那家伙,而他居然始终没有打个电话来谢我一声。
——乔纳森·雷诺兹,《与恶魔共进晚餐》
我获准到“里头”试用。“问题在于空间,”马利欧说,“有没有余地再多容纳一个人?”没有,空间小到根本连已经在那儿的人都容纳不了。不过不知怎的,我还是挤了进去。一开始,我一星期有一两天晚上要到那儿负责把意大利面盛到盘子上,外加每周五到备料厨房帮忙准备晚上要用的食材。后来,马利欧邀我出席周六早上的厨房会议。
有二十个人来开会,大伙在楼上围着长桌而坐,马利欧坐在中间的位子上。《巴柏食谱》定于四月出版,他说,出书这档事意味着几件事情。“我们会受到更多的监督,会有电视公司的人来拍东西,会有更多的人潮,最重要的是,会有食评人重新上门来。”巴柏曾被《纽约时报》评为三星餐厅,据马利欧说,这会儿报社方面很可能会重新评鉴,看看巴柏还配不配得上三颗星星。他言下之意其实是,报社新上任的食评人还没写过巴柏,说不定会趁着书上市的机会前来造访,马利欧要大家都作好准备。“同时要注意,”马利欧说,“由于书中会透露我们的秘密,我们必须更换菜单。”他请大伙集思广益,构想菜式,建议手下各位厨师参考老食谱,寻找可供老菜新做的传统菜肴。接着,他提醒在座每位同仁厨房的三大原则,亦即,我们在那儿是要“购买食物,料理食物,然后出售谋利-这些就是我们的职责”;菜品的味道保持不变是很重要的事(“如果有人吃到一道很棒的菜,回头想再吃一次,你端给他的东西吃来却不是一样的味道,那你就是个蠢蛋”);另外,巴柏“这家全美国最佳意大利餐厅”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它自成一格,“比较阴柔,没那么阳刚,应该让顾客觉得有一群老奶奶正在后头准备他们的晚餐”。
马利欧讲完以后,负责主管厨房日常业务的行政主厨安迪·纳瑟提出一个有关劳方的问题:在厨房里发脾气。安迪和马利欧同年,两人都是四十一岁,外表则截然不同,做老板的像酒神狄奥尼索斯般粗壮结实,安迪则有如太阳神阿波罗般修长健美。安迪身高一米八,有着游泳选手的宽肩和俊俏的娃娃脸,唯一能泄露他实际年龄的,只有那颗大脑袋上渐已灰白的头发。打从巴柏开张营业的第一天,他就在这儿干活,他的一举一动(一板一眼、一本正经、快手快脚)都显示出他这个人讲求纪律,如军人般循规蹈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