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的历史教科书和课程歧视那些在说唱音乐或者范·塞蒂玛的影响下长大的学生。让我们来设想一下一个初秋时节的一堂美国历史课。课本是《生活与自由》,学生们正读到第二章《探险与殖民》。当一个非裔美国女生举手发问,质疑“直到1497到1499年,葡萄牙探险家达伽马才绕过非洲航行”这一说法时,会发生什么呢?从说唱音乐里,这个女生了解到,腓尼基人要比达伽马早两千多年。而教师会不会花时间去研究这个问题,去发现这个女生是对的,而教科书是错误的呢?很有可能,他(她)会这样去否定学生的这一认识:“说唱音乐对历史课是不合适的!”或者他(她)会诙谐地告诉学生:“是的,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并且它没有带来任何结果。达伽马的发现才是重要的事件。”这些回答让学生“向前”看下一个问题。这些回答还说中了某些实情:腓尼基人的环球航行并没有带来新的贸易路线或民族联盟,因为腓尼基人已经通过红海及波斯湾与印度通商。然而,教科书提到达·伽马的名字,不是因为他的“发现”产生了某种后果,而是因为他是白人。在两页之后,《生活与自由》告诉我们,赫尔南多·德·索托“发现了密西西比河”。当然,这条河之所以被发现并被命名为“密西西比”,是因为美洲印第安人的祖先当时把德·索托追到这条河边。教科书保护德·索托,不提他到达这条河时,他的男女随从的衣物都被阿拉巴马的土著人一把火烧光了,他们只好穿着用芦苇编织成的衣服。德·索托的所谓“发现”没有什么更大的意义,没有带来贸易和白人定居点。他的发现的意义只在于,他是第一个面朝密西西比并紧盯着河水的白人。从红发埃里克到北极的皮利,再到第一个到达月球的人,我们歌颂大多数发现者,这既因为他们是先驱,也因为他们是白人,但不是因为那些从他们的成就中涌现出来或没有涌现出来的事件。我所设想的这位老师巧妙地为达伽马改变了评判规则,但这些规则又变回来支持德·索托,这样,学生就会懂得,黑人的功绩并不重要,而白人的功绩才是重要的。
比较一下可能发生的另外两次前哥伦布时代的探险活动——来自非洲西海岸的探险以及来自爱尔兰的探险——会为我们考虑上述争论提供一个有趣的切入点。当哥伦布到达海地时,他发现阿拉瓦克人拥有一些用“金物”做成的长矛头。阿拉瓦克人说,他们是从南部或东部来的黑人商人那里搞到这种东西的。“金物”是一种用金、银、铜等做成的合金,西非人认为它就是合成的黄金,因此把它叫做“金物”。伊斯兰历史学家记录了曼萨巴卡日第二王朝期间大约1311年前后西非马里人的来航。在14到15世纪,非洲失事船只——或许是跨大西洋的商队——的残骸不断地拍打着佛得角的海岸。从与西非的接触中,葡萄牙人了解到,非洲商人在15世纪中期曾到访巴西;这一认识可能对葡萄牙人产生触动,他们坚持要订立《托尔德西拉斯条约》(1494),将教皇的“分界线”向西推进。从前哥伦布时代巴西的尸骸中也可以看出非洲常见病的踪迹。哥伦布的儿子斐迪南伴随着这位舰长参加了第三次航行;根据他的报道,他们在洪都拉斯东部所见到和所听说的人“肤色都几乎完全是黑的、且长相奇丑”,这可能指的就是黑人。第一批到达巴拿马的欧洲人——巴尔博雅及其随从——曾报道他们在印第安人镇上看见黑奴。印第安人说,他们是从附近的黑人社会捕获这些黑奴的。非裔墨西哥人的口述历史包含了前哥伦布时代启始于西非的越洋航行。总之,各种材料中的数据都能证明前哥伦布时代发生过从西非到美洲的航行。
相比之下,关于有位爱尔兰人曾航行到美洲的说法,只有在大西洋对岸才有单方面的证据。根据9或10世纪的一些爱尔兰传说,在几个世纪以前,“一位修道院长和17名修道士用皮革做船,在里面呆了七年,最后航行到‘圣徒的天国’。”这类故事包含了一些纯属虚构的细节:每到复活节,牧师及其副手们大概都会在鲸的背上做弥撒。他们造访“水晶柱”(那可能是冰山)和“火岛”。但是,我们不能简单地忽视这些传说。当挪威人第一次到达冰岛时,爱尔兰修道士正生活在这个岛上,岛上的火山爆发可能把它变成了一个“火岛”。
美国历史教科书是如何对待这两种航海传说的呢?我一开始所考察的12本教科书中,有5本承认爱尔兰人航海的可能性。对此,《自由的挑战》论述得最为充分:
一些人相信,……爱尔兰传教士曾在哥伦布首航之前几百年就到过美洲。根据爱尔兰传说,爱尔兰修道士跨越大西洋,向他们所遇到的人传播基督教。有一个爱尔兰传说还具体讲到亚速尔群岛西南部的一座岛屿。这座岛据说是由一位名叫“圣布伦丹”(St. Brendan)的爱尔兰传教士于公元500年左右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