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触到欧洲人和非洲人之后,美洲印第安社会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土著美洲人把许多事物加入自己的文化,不仅有枪支、毛毯和水罐,而且还有新的食物、新的居住方式以及基督教思想。多数美国教科书只强调一支印第安人——大平原印第安人的这种转变。西班牙人把马引入美洲西部后,多彩文化开始快速繁殖,这是文化融合方面的一个令人愉快的例子——它把两种不同的文化的一些因素融合在一起,创造出某些新的东西。然而,大平原人的文化转型,只是文化变迁的冰山一角,当欧洲人把土著人与不断发展的世界经济联系到一起的时候,更深刻的变形发生了。直到今天,这一过程仍在影响着那些原本独立的文化。比如,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挪威的拉普兰人用雪地汽车代替了狗拉雪橇,结果发现自己容易受到阿拉伯石油封锁的打击。20世纪90年代,很多土著美国人用他们新的娱乐业与旅馆业将自己与世界经济连到一起,不仅发家致富,而且赢得了自己的那些非土著邻人的尊重。这种联系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因此或许难以对其做出褒贬;但它不能被忽视,因为它对理解欧洲人当年如何占领美洲是至关重要的。
在北美大西洋岸,许多印第安族都拥有高超的技能,从编织不漏水的篮子,到懂得什么植物可以止痛。一开始,土著美洲人用玉米、海狸皮、鱼、檫木等物品交换法国人、荷兰人以及英国人的车轴、毯子、布匹、珠子和水罐,等等。然而,很快,欧洲人劝说土著人专门从事毛皮和奴隶贸易。土著美洲人比欧洲人更擅长追猎和铺设陷阱,使用欧洲人出售给他们的枪支,使他们更得心应手,而其他的一些本土技艺开始衰落。既然用十分之一的时间就可以捕到海狸,换来水罐,那为什么还有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去编一只不漏水的篮子呢?甚至连土著美洲人曾向欧洲人炫耀的农业,也开始衰退了,因为交换粮食要比种植粮食容易得多。每个人都理性地、自利地加入了这一机制,也就是说,土著美洲人并不只是牺牲者,因为每个人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至少理论上如此。
发生在那个东部印第安社会的某些急剧变化很好地说明了这种文化融合。当易洛魁人把欧洲的枪支与土著美洲人的战术结合起来、重创休伦人时,他们尚且控制着自己的文化,对欧洲文化有选择地融合、改造、摒弃。土著美洲人学会了如何修理枪支,如何把子弹射出去,如何修筑更强大的堡垒,如何展开歼灭战。土著美洲人还作为语言专家而闻名遐迩,他们经常说两种欧洲语言(法语、英语、荷兰语、俄语或西班牙语)和至少两种美洲印第安语言,英国殖民者不仅是在与土著美洲人打交道时,而且有时在与西班牙人或法国人打交道时,都请土著人做翻译。
然而,这种发展并非总是令人惬意的经济活动或者自愿的文化融合和变化。土著人做这一切,乃是处在某种军事与文化的威胁之下,并且他们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很快就明白,欧洲的枪支远比自己的弓箭厉害。欧洲人也很快意识到,商品贸易可用来赢得和维持与印第安各族的联盟。为了应对新的威胁,也由于“白人要求各种机构能反映他们自己的相关利益”,很多土著团体强化了他们的部落政府。部落首领得到了他们前所未有的权力。这些土著政府的治理范围空前广泛,因为日益升级的战争和瘟疫使小的部落要么消亡,要么加入较大的部落以求保护。大的民族成为种族的熔炉,吸收进了白人、黑人乃至其他印第安人。于是,出现了新的联盟和民族,比如,克里克人联盟(Creeks)、西米诺尔人联盟(Seminoles)以及拉姆毕人联盟(Lumbees)。各部落在效仿欧洲人的过程中,或者由于其文化中战斗本领变得日益重要的缘故,越来越成为男性主导的社会。
与欧洲人最亲近的部落最先得到枪支;那些还没有得到枪支的人,也能够练习枪法。突然,某些民族取得了相对其他民族的军事优势。结果,印第安人战事不断升级。当然,在欧洲人到来之前,土著民族之间已经有冲突。然而他们很少一决雌雄。一些部落并不想要夺取属于其他部落的土地,部分原因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圣地。对一个民族而言,要消除近邻是总是很难的,因为所有的民族的军事技术都处于同一水平。现在,一切都变了。欧洲势力蓄意扩大印第安人的内部争斗,从而坐收渔利。比如,西班牙使用各个击破的策略击败了墨西哥的阿兹特克人。在苏格兰和英格兰,英国人曾挑起部落争斗从而扩展不列颠人的统治;现在,他们在北美又故伎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