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叶公超(1)

几度飘零 作者:古远清


   叶公超:从新月作家到外交家
  
  学术擅中西,才高自是气雄豪
  
  “水木清华地,文章新月篇。”(张兹闿:《挽辞》)的确,叶公超之所以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一席地位,这和他在清华任教时从事创作,尤其是加入新月社的文学生涯是分不开的。
  
  叶公超,1904年生于江西九江,名崇智,字公超,英文名George(乔治),广东番禺人。早年在天津南开中学读书时,正逢五四运动爆发,他加入“南开救国十人团”,到各地作唤起民众的演讲。1925年获美国麻州爱默斯特大学学士学位。1926年获英国剑桥大学文学硕士学位。这个硕士学位给叶公超日后从政增加了筹码,而他的母校爱默斯特大学后来送给他的名誉博士学位,反而不值一提。就在他念硕士时,获识英国著名诗人与评论家艾略特(又译“爱略特”),以后在1934年4月的《清华学报》上发表《爱略特的诗》,在1937年4月5日的《北平晨报》上发表《再论爱略特的诗》,使叶公超成为中国介绍艾氏诗与诗论的先行者。
  
  1926年回国后,叶公超在北京大学及北京师范大学主讲西洋文学,兼任北京《英文日报》与《远东英文时报》编辑。他初到北大任教时,年仅二十三岁。这时他有两个得意门生,其中冯文炳(废名)比他大四岁,另一弟子梁遇春(秋心)小他两岁。他上课时十分注意仪表,梳得发亮的头发配上含在嘴里的烟斗,显得风度翩翩,十足的绅士派头。再加上他授课时一口流利的英文,简直叫学生听出耳油,下课后还不愿离开教室。
  
  1926年春,叶公超参与创办新月书店,同年任上海暨南大学外文系主任兼图书馆馆长。1928年3月,《新月》月刊创刊,由诗人徐志摩任主编。新月社带俱乐部性质,并非是有组织的团体,成员有胡适、梁实秋、叶公超、闻一多、潘光旦、余上沅等人。这些人受的是英美教育,对苏俄的共产主义文艺政策缺乏好感,对上海左翼作家的亲苏行为十分看不惯。《新月》的出版便负有“对抗他们”的使命,如该刊提出的“健康”与“尊严”的口号,是对左翼文艺运动的反拨。叶公超在《新月》上发表的文章不是论争而是书评,这些书评用简约的文字介绍海外新出的名著、从出版界到著作家的重要信息,使读者及时了解世界文坛的现状和走向。1928年夏,叶公超为“新月”编辑出版了《近代英美短篇散文选》,另与闻一多共同编选《近代英美诗选》。
  
  《新月》最后三四期,除少数几位作家的诗文外,其他文章由叶公超用不同的笔名写就。在停刊前由叶公超最后主持的六期编务中,培植了不少新人,如曹葆华、钱锺书、常风、余冠英、孙毓棠、李长之、杨绛、卞之琳、李广田,等等。
  
  《新月》杂志及新月书店停办后,有《学文》于1934年5月创刊。发行人为余上沅,主编为叶公超。作为《新月》后身的《学文》,其同仁除《新月》的成员闻一多、林徽因等人外,另加入了刚回国不久在北大教文艺心理学的朱孟实(朱光潜),此外还有季羡林、赵萝蕤、刘西渭(李健吾)、何其芳。其中钱锺书发表在该刊第3期上的《论不隔》,为他后来写《谈艺录》打下了基础。叶公超由于编务繁忙,只在该刊发表过《从印象到评价》的论文,系统地反映了他的文学批评观。
  
  出于经济原因,更重要的是由于叶公超在清华已有五年教龄,这时轮到他到国外休假一年,因而《学文》于1934年8月出至第4期停刊。20世纪70年代末,台湾诗人兼编辑家梅新曾重印《学文》杂志,并由叶公超写了《我与〈学文〉》在1977年10月16日的台北《联合报》副刊发表。
  
  1929年秋,重新北上的叶公超,除在清华大学外文系任教授外,还在北大外文系任讲师。在抗战开始前,他在北平一直与“学衡派”核心人物吴宓在清华园做邻居。他们一个浪漫,一个守旧,却和平共处,不似二三十年代吴宓与新文学作家老死不相往来。如叶公超就曾在1931年11月30日吴宓主编的《大公报》上发表过《志摩的风趣》,提出徐志摩的散文成就高于诗这样与众不同的观点。
  
  《学文》编务终止后,叶公超于1935年夏季到欧、美、非、亚各大洲旅行。他在这次环球游中一边休闲一边思考问题,写有《留学与求学》、《大学应分设语言文字与文学两系的建议》,在胡适主编的《独立评论》上发表。从1936年秋起,叶公超为北京大学外文系专任教授,了结了他十四年的教育生涯中在清华大学连续执教六年的最长纪录。
  
  在北平执教鞭的日子里,叶公超先后开设了大一和大二英文、英文作文、英国短篇小说、英国戏剧、英美现代诗、18世纪英国文学、19世纪浪漫运动、文艺理论和翻译史等课程,并培养了像钱锺书、季羡林、吴世昌、卞之琳、王辛笛、曹葆华等高足。这时叶公超不仅在文坛上崭露头角,而且在个人生活上也过得颇惬意。1931年6月,他与潜心攻研物理的贵州女子袁永熹喜结秦晋之好,当时被人称为佳偶天成,是一对神仙伴侣。其子女命名不是出自洋典,而是出自中国古典名著《诗经》中的“彤管有炜”一语,即长女为叶彤,长子为叶炜。他这时不仅教书育人,成了年轻有为的学者,同时也奠定了他作为自由派批评家的地位。他在《新月》创刊号上发表的《写实小说的命运》,反对左翼文人提出小说负有改造社会责任的观点,认为小说应讲究艺术性,它并不是什么“伦理道德的记载”。这种观点虽系针对左翼倡导的写实文学而发,但在反对小说成为政治的传声筒方面,还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叶公超在朱光潜主编的《文学杂志》创刊号上发表的《论新诗》,鼓励新诗人读旧诗,从中国古典诗中吸取养料,这对那些只会从英美诗中借鉴的作家来说,无异送来一剂加强新诗的音乐性与可诵性的良药。
  
  鲁迅去世后,叶公超曾把鲁迅的所有作品找来通宵达旦地阅读,然后写了《关于非战士的鲁迅》和《鲁迅》两文,分别在1936年11月1日的天津《益世报》增刊及1937年1月25日的《北平晨报》上发表。这里说的“非战士的鲁迅”,是指从事学术研究的鲁迅和从事小说创作的鲁迅。提出“非战士的鲁迅”这样一个命题,确是对只强调鲁迅“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战士一面的补充。尽管叶公超认为鲁迅的杂感不是谩骂,就是嘲戏,没有价值,并由此否认鲁迅的人格,但他仍十分赞赏鲁迅的散文,认为其成就超过他的好朋友胡适、徐志摩。胡适得知后,对叶公超表示严重不满:“鲁迅生前吐痰都不会吐在你头上,你为什么写那么长的文章捧他?”可叶公超认为:“人归人,文章归文章,不能因人而否定其文学的成就。”
  
  1937年抗战号角吹响后,“学术擅中西”的叶公超先是担任“长沙临时大学”(由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组成)外语系主任。1938年5月,该校迁往昆明,改名为西南联大,叶氏又任该校外文系教授。1938年春,为维护西周重器毛公鼎不落入敌伪之手,“才高自是气雄豪”的叶公超应其叔叶恭绰之邀,置个人安危于不顾,独自由云南到上海处理此事,以致被日本宪兵拘捕,投入监牢四十九日,幸毛公鼎未被搜出。
  
  叶公超结束十四年的杏坛生涯后,经董显光之延揽进入国民党中宣部国际宣传处工作。这是他投笔请缨从政的开始。在派往新加坡工作时,日军南侵后滞留新加坡,他组织了“星、马华人反侵略动员委员会”,所乘兵舰曾遭日鱼雷击沉,幸好被渔民救至爪哇。他冒着敌人炮火从印尼返回陪都重庆后,在记者招待会上侃侃而谈,对打败德国法西斯充满了信心,另把星、马的抗日活动描绘得有声有色,流露出一股浩然之气。不久他被派往伦敦任中宣部驻英办事处处长,他的外交才能开始有了展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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