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法弄到报纸的最可靠的办法之一就是行贿。这是我们为获取信息而经常采取的一种非道德手段,也是我能够容忍的唯一手段。狱警们似乎总是缺钱,他们的“贫困”变成了我们的机会。
当我们真的弄到一份报纸的时候,由于风险太大,我们不敢在狱友中直接传阅,因为囚犯拥有报纸是一种严重的违法行为。我们先让一个人阅读,通常是凯西,后来是麦克·马哈拉基。凯西负责传递消息,他为此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办法。凯西先通读报纸,并把报纸做成剪辑,然后把剪辑过的消息悄悄在我们中间进行传阅。我们每人再根据剪辑写出摘要,然后再把摘要传递给大家。最后,我们再把摘要传递给普通犯人监禁区。当监狱当局特别警惕的时候,凯西或麦克就把报纸写成摘要,然后把报纸销毁。通常的方法是把它撕成碎片,然后扔进马桶里,因为狱警从来不检查马桶。
当我发现走廊头上的板凳上有报纸,我就迅速从牢房里出来,到走廊头上向两侧望一下,然后从板凳上拿起报纸并迅速地把它塞进我的衬衣底下。通常,我把报纸藏在我的牢房里的某个地方,直到睡觉时才拿出来看。但是,我就像一个在吃正餐前先吃布丁的孩子,恨不得立即从我的牢房里拿出报纸,了解上面的新闻。
我不知道阅读了多长时间,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份报纸上,以至于没听见脚步声。忽然,一名狱警长官带着两名狱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连把报纸藏在铺盖下面的时间都没有。可以说,我是当场被抓的。“曼德拉,”那位长官说,“我们告你拥有违禁物品,你要对此负责。”然后,两位狱警对我的牢房进行了彻底搜查,看是否还有别的违禁物品。
一两天内,一位地方法官被从开普敦请到了罗本岛,我被带到了监狱指挥部的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将被临时用作岛上的法庭。在这种情况下,监狱当局总是喜欢从岛外请地方法官,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案子是一个一目了然的案子。我不要求辩护,然后被判处三天的隔离关押,并且不给饭吃。
我并不认为我是中了那个往凳子上放报纸的狱警的圈套,尽管有的人这样猜测。在听证会上,监狱当局严加盘问我是如何拿到那份报纸的,我拒绝予以回答。如果我被判有罪的话,监狱当局也许就会知道我是如何得到那份报纸的了。
隔离牢房也属于我们那个监禁区,不过是在另一侧。尽管只是隔了一个院子,但是它却令人感觉十分遥远。在隔离关押期间,没有人做伴,不准做操,甚至连饭都不让吃:三天中一日三餐只有米汤(米汤仅仅是煮过米的水)。相比之下,我们的正常伙食——玉米片粥,就算得上盛宴了。
被隔离关押的第一天似乎是最痛苦的。因为习惯了正常饮食,对挨饿很不习惯。到了第二天,我发现自己多多少少对饿肚子有些适应,第三天根本没有感觉怎么饿就过去了。在日常生活中,这种对基本权利的剥夺对非洲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我本人前些年在民族长矛军就曾经连续几天没有饭吃。
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样,我发现被隔离关押是监狱生活中最可怕的事情。没有结束,也没有开始,只有自己那颗寂寞的心。我的心开始胡思乱想:这只是一个梦,还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这颗心开始对任何事情都产生怀疑:我的决定是否正确?我的牺牲是否值得?在隔离关押期间,除了老是考虑这些事情之外,再无心思考虑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