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声(1)

南方的寡妇 作者:(美)罗伯特·希克斯


富兰克林的战斗真的结束了吗?卡丽走向她的墓地,放眼四望,所有的伤口都已愈合,结疤,但这只是像一棵被雷电击中的栎树的自我愈合方法,把伤口缠绕起来:从外表看它还是一棵树,还是像一棵树那样生长,还能抽枝,结果实,但是它的中心,深深地藏在绿色幕帘里面,没有结成奇形怪状的疤,所以依然是空空的,或者尽是些碎片。我们为那棵树没死而高兴,我们可以从正当的角度看它,以为它还是原来那棵树,但其实已经不是,永远不会是了。

卡恩顿的寡妇体现了一种希望,那棵树将始终挺立。任何有理智的人看着曾经那么傲慢自负的南方这些旧日的田地和荒芜的农场,不会看不出事情无可挽回地、永远地发生了变化。铁路重新像蜘蛛网一样在南方土地上穿行,破坏了铁路转弯处外围的镇子,靠着尖声轰鸣、咯噔咯噔的机车和车上装载的货物,建造出别的镇子,那些年,那几十年,人们创造了又失去了财富。一种全新的南方人出现了,对他来说,旧日的传统和习俗,如果不能阻碍获得和开发财富,就不值一提。他们开始像废除奴隶制一样有力地鄙视旧日的贵族和他们那上千英亩规模的种植园,尽管不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但是每一种转变都以一连串新的挫折和因为无根而产生的无聊为代价。人们改变了自己和南方,围绕着卡恩顿的田地长出了茂密的雪松和杨树,而别的旧树林已被清除,中田纳西和南方的其他地方的外貌在不断地变化与重组,以适合人们的成功与失败。曾经的一片古树参天的凉爽的树林,现在成了高尔夫球场。随着转变而来的,是一种悄然的意识:意识到变化的无限可能性,变化的无限可能,同时所有的事情变得可怕而不稳定。人们渴望知道,有些事情不会变化,我们中有些人不会被遗忘,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开场白不是没有针对性或目的的。

卡丽·麦加沃克本身也是一个发生了变化的女人,那些年里她始终待在卡恩顿。她还将待在那里,看护着她的墓地,每天用脚步丈量它的深度和宽度,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那持之以恒的照料是对转变的一种抗衡。从她的小树林里散发出又一张网,不过这张网提供的是解脱的可能,至少某些事情,某些人是不会被遗忘的,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奔向无名的湮灭。谁没见到过偶尔处于忧伤中的生意人,政治家和画家呢?他们渴望一个让他们立足的牢固的东西,并为此而痛苦,他们以为,要是生活在遥远的过去,他们或许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可能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卡丽·麦加沃克成千上万次地见到过,每次有人来她的墓地探访,并意识到——至少对其中一些人来说——只要这个穿着破旧的黑色邦巴辛毛葛长衣裙的漂亮女人始终把眼睛盯着那些小伙子,那么活人的牺牲就意味着一种不朽。

我们在死亡中洗净我们的罪孽、任性和生活中的重重纠纷。卡丽知道这一点。她年复一年地阅读来自许多家庭的信,看着他们转移并改变了对死者的怀念,随着那些怀念被时间冲淡,变得更加理智与简单,直到所有的死者都成了英雄。有朝一日这个变化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知道这一点,她害怕这一点。简单的英雄已被遗忘,只被当成了平凡的血肉之躯。她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像现在这样被人记住。我看这毫无希望,玛丽娅。

在她重新安葬死者的几年之后,一个来自佐治亚的人家来到了卡恩顿,他们来自利伯蒂县,住在海恩斯维拉西面的乡下,周围没几个邻居,屋前有一条小溪,小溪里有许多鲈鱼,他们在家乡种着玉米,始终不与他人来往。一个丈夫,一个妻子,他们成人的儿子,以及几个十来岁的孙子。他们姓温,是坐大车来的。几个月之前,他们问店里的人,能不能替他们给他们听说过的田纳西富兰克林的那个女人写一封信。我们是农场工人,我们只有用玉米来偿付占用你的时间,但如果你能告诉我们的儿子——詹姆斯·威尔逊·温——的下落,我们会非常感激。卡丽查了查本子,发现了他们的儿子,他的墓碑上只刻着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