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 忠王府的花园(2)

骑飞鱼的人 作者:邱华栋


那个大殿里不算很宽敞,有很多黄色的绸缎组成的条幅垂挂下来,条幅上,都是忠王本人得到的奖励和功勋的描述。大殿的墙被漆成了红色,有几块巨大的石碑,上面镌刻的是《圣经》中《马可福音》中的一些话。庭院是中国特有的那种迷宫般的园林,溪水曲折地盘绕在盛开的花朵之间,复杂的假山石的后面,有更多的空洞。桃花灿烂,山茶花和中国玫瑰——月季花开得争奇斗艳。所有的花朵也许都是幻觉,是季节的馈赠,在时光流逝中花瓣飞溅成虚无。在花园的中央,还有一个小湖,湖水碧波荡漾,有着一种奇怪的蓝色,反映了天空的纯粹和神秘。曲折的湖水水系把忠王府各个庭院都联系在了一起。曲径通幽,太湖石在那些湖水中古怪地伫立,书房、誊写房和议事大厅,以及忠王本人的起居室、忠王的家属住的那些房间,都在荷花掩映的小桥的连接下,成为了一个整体,互相之间走动,很容易就抵达了。

一些凉亭伫立在那里,成为风景中的某种固定的坐标,把整个园林确定成一些点,接着,由此构成了鲜活的构图,鲜活的线条以及鲜活的面。

我还要提到那些在湖水中的观赏鱼。一些金色的和银色的,以及黑色的、花色的鱼,在这面小湖里自由地游动。它们不可能知道,几年之后,整个忠王府就被焚毁了,湖水全部被一场熊熊大火给烤干了,湖底的美丽观赏鱼也像在铁板上一样,被烤熟了。忠王的花园和王府被大火烧毁的景象,和宣纸上黑色的墨汁流淌的样子,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时间的液体改变了物质存在的形状。当然,还有人的血和生命。在随后我参加的战斗中,我亲眼目睹了大量的死亡、生命的消失所展现的残酷、无奈和悲哀,以及最后的某种绝望。这些我在观赏忠王府那个美丽的静态的花园的时候就有了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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