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亲爱的。”
“哈!”布鲁斯特小姐爆出一句,“真是感人哪,对吗,波洛先生?”
波洛恭敬地摆手否认,不过那只是基于礼貌罢了。加德纳夫人又滔滔不绝了起来。
“您知道,波洛先生,我从科妮莉娅·罗布森那里知道了您许多事情。我和加德纳先生五月时正在巴登霍夫。当然科妮莉娅便告诉我们林内特·里奇维在埃及被杀的全部经过。她说您非常了不起。我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结识您,是不是这样,奥德尔?”
“是的,亲爱的。”
“还有谭利小姐也是。我的好多衣物都是在罗丝·孟德服饰店买的——她当然就是‘罗丝·孟德’,是不是?我觉得她的设计十分别出心裁,线条尤其优美流畅。昨晚我穿的那套衣服就是她的作品。我觉得她真是一个漂亮透顶的女人。”
坐在布鲁斯特小姐另一侧的巴里少校,本来一直睁着一双鼓突的金鱼眼盯着泳客,此时突然咕哝了一句:“美丽绝伦的女人!”
加德纳夫人手中的棒针又响了一下。
“波洛先生,我必须说明一件事。在这里遇见您使我产生了某种不安——不是说我不乐意碰到您,事实上能见到您令我非常兴奋,这加德纳先生也知道。只是,我想,您来这里可能是为了——呃,工作。您明白我的意思吗?唉,加德纳先生可以告诉您,我是一个极端敏感的人,我无法忍受自己被卷入犯罪事件当中。您知道——”
加德纳先生清了清喉咙。他说:“波洛先生,我可以向您证实,加德纳夫人的确非常敏感。”
波洛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夫人,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来此地的目的很单纯,与您一样,不过是度个假,享受人生。我甚至没有想到‘犯罪’这个字眼。”
布鲁斯特小姐短促粗哑的嗓音再度插了进来:“走私者之岛上可没有尸体。”
波洛道:“这么说并不准确。”他手往下一指,“瞧那儿成排躺着的那些人。他们是什么?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们不再具有个别性,他们都是一具具的——肉体!”
巴里少校赏析道:“有些小妞长得真是漂亮。不过,好像有点太瘦了。”
波洛高声说道:
“是呀!可是,那有什么魅力可言呢?有什么神秘感吗?我年纪大了,是那种老派的人。我年轻的时候,女孩子连脚踝都很少让人看见。无意中瞥见她们膨松的衬裙,就够令人销魂啦!还有,那微微鼓起的小腿、膝盖,以及饰有缎带的吊袜——”
“下流,下流!”巴里少校嘶哑地叫道。
“我认为我们现代人的装束比过去要符合人性。”布鲁斯特小姐说。
“是呀,波洛先生,”加德纳夫人说,“在我看来,今日的年轻人选择了一种比以前健康自然的生活方式。他们虽然成天在一起嬉嬉闹闹,但是,嗯——”加德纳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而有些脸红,“他们不会想到那种事,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波洛答道,“真是遗憾哪!”
“遗憾?”加德纳夫人尖声问道。
“因为如此一来,所有的浪漫、所有的神秘感都不复存在。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标准化了!”他挥挥手指向那些躺在海滩上的人们。“瞧那些人,那景象令我想起了巴黎的停尸间。”
“波洛先生!”加德纳夫人大为愤慨。
“尸体,排列在厚厚的木板上,恰似屠夫刀下待割的肉!”
“波洛先生,您这么说未免太夸张了吧?”
波洛承认了:“没错,或许吧。”
加德纳夫人使劲地织着毛衣。
“不过,我还是挺同意您的某些观点。女孩子如此裸露地躺在阳光下,手臂和腿上一定会长毛。我曾对我女儿艾琳说:‘艾琳,要是你这么躺在阳光下,你全身上下就会长满了毛,手臂上长、腿上长、连胸部也会长。想想看,到那时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对她这么说过,是不是,奥德尔?”
“是的,亲爱的。”加德纳先生说。
之后,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大概正竭尽所能地在脑海中勾画艾琳那一副恐怖的模样。
加德纳夫人卷起手中的毛线,然后说:“我想——”
加德纳先生说:“如何,亲爱的?”
说着,使劲从帆布椅中坐了起来,接过加德纳夫人手中的毛线和书本,他问道:“跟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好吗,布鲁斯特小姐?”
“噢,不了,谢谢。”
于是,加德纳夫妇向饭店走去。
身后,布鲁斯特小姐说道:“美国男人可真称得上是模范丈夫啊!”
史蒂芬·莱恩牧师坐进加德纳夫人走后留下的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