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芬没有下水游泳,只是坐着,目光一直注视着饭店的方向。他渐渐有些愠怒了。
布鲁斯特小姐踩着轻快的步伐,愉悦地来到。
接下来的这阵闲聊与前一天上午一样,仍然是唠叨的波美拉尼亚种小狗与不时吼叫两句的牧羊犬贯串全场。
布鲁斯特小姐做最终的结论:“海滩上似乎有些空荡荡的。难道所有的人都去参加短途旅游了吗?”
加德纳夫人回说:
“今天早晨我还在对我丈夫说,我们一定要参加一次到达特穆尔高原的短途旅行。那地方不远,又有那么多浪漫的传说;而且我还很想参观一下那里的监狱——叫做王子城,是不是?我想,咱们得马上安排一下,明天就去,奥德尔。”
加德纳先生说:“好的,亲爱的。”
波洛问布鲁斯特小姐:“您要去游泳吗,小姐?”
“噢,早餐前我就游过了,差点还被人用瓶子敲碎了脑袋。那瓶子是从饭店的一个窗户里扔出来的。”
“哎呀,那样做太危险了,”加德纳夫人说,“我有一位朋友走在大街上时,被三十五层楼上扔下的一条牙膏砸到。太危险了,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她在各色线团中埋头搜寻。“喂,奥德尔,我忘了把淡紫色的毛线带来。你回去拿一下,它就放在卧室木柜的第二个或第三个抽屉里。”
“好的,亲爱的。”
说完加德纳先生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回去找毛线了。
加德纳夫人接着说。
“有时,我觉得我们现代人走得太远了一点。那些大发明,以及存在于大气中的电波,让人的精神无法安宁。我认为,应该为现代注入一些人文的东西。波洛先生,您对那些古埃及人的神秘预言是否感兴趣?”
“对此我不感兴趣。”波洛说。
“波洛先生,我敢向您保证,那些预言非常非常有趣。谁告诉过他们莫斯科是在那个什么地方——是叫尼尼微的吧——以北一千英里,然而不管你怎么转,答案还是惊人的雷同。这其中一定有某种神秘力量在引导,那些古埃及人是不可能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的。又比如,当你想到数字及其循环无穷的道理时,它是如此清晰明白,我想任何人都不会去怀疑它。”
加德纳夫人得意洋洋地住口了。然而,她的高论没有引发任何一位听众的兴趣。
波洛懊恼地研究着他脚上那双湿透了的白皮鞋。布鲁斯特小姐问:“波洛先生,难道您穿着这双鞋去划船了吗?”
波洛嘀咕了一句:“是啊,我太鲁莽了。”
布鲁斯特小姐压低了嗓音道:“我们那位风流荡妇今早怎么不见芳踪啊?她今天迟到了。”
加德纳夫人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一下雷德芬,然后悄声说道:
“瞧他满面愁容的样子。天哪,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简直太令人遗憾了。真不知道马歇尔上尉对此有什么想法。他是位典型的英国绅士,心地善良,不爱说话,也不傲慢。可是,你永远无法猜透他在想些什么。”
雷德芬站起来,开始在海滩上来来回回地踱步。
加德纳夫人又低语了一句:“瞧,他简直像只老虎。”
于是三双眼睛一起盯着雷德芬,这令他很不舒服。他现在已不只是有些愠怒了,而是满腔怒火一触即发。
在一片死寂之中,远处的陆地上飘来了轻柔悦耳的钟声。
布鲁斯特小姐低声道:“又吹起了东风。能听到教堂的钟声真是一个好兆头。”
没有人再说话。这时加德纳先生回来了,手里举着一团鲜艳的紫色毛线。
“天哪,奥德尔,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对不起,亲爱的。但是,你要的毛线根本不在木柜里。我是在衣橱的架子上找到的。”
“太奇怪了!我记着我是将它放在木柜抽屉里的。唉,幸亏我从未被法庭传唤出庭做证,要是我记错了一件事,我非急死不可。”
加德纳先生说:“加德纳夫人是一个很有良心的人。”
约莫过了五分钟,雷德芬说:“布鲁斯特小姐,你今天打算去划船吗?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布鲁斯特小姐非常真挚地答道:“十分乐意。”
“那么我们划船绕这个岛一圈吧。”雷德芬建议道。
布鲁斯特小姐看了看表说:“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吗?啊,还可以,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半。走吧,现在就出发。”
两人一起走下了海滩。
雷德芬先划,他划得很用力,小船向前跳跃着。
布鲁斯特小姐赞许地说道:“很好。试试看可不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雷德芬望着布鲁斯特小姐开心地笑了,心情开朗了许多。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我手上一定起满了水泡。”说着他仰了仰头,把一头黑亮的头发向后一甩。“今天天气真好!英格兰的夏天,漂亮得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