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三）（2）
　　
　　工人要斗，他们不知道李炳奎是派到职业点上的，是侦查员，当时斗也就斗了。最后，朱绍臣出面做工作，但还不能明着说。
　　
　　李炳奎被斗的实在受不了，就悄悄来找我，我汇报给朱绍臣。朱绍臣让我去找区委书记，跟区委书记说，让他帮着做做工作。
　　
　　职业点的特点就是这样，李炳奎还挨着斗呢，但社情还是天天报，一有线索就悄悄传达给我。
　　
　　他手下还有线人，这些线人复杂，有的有点历史、有点渣儿，像那个店小二、那个四铁儿，都是这样的人。不用这样的接触面不行呀。
　　
　　他再也穿不上警服了，就是一直不让他穿警服，也不让他上单位来。只有星期六下午，偷偷摸摸的回去，学习去。
　　
　　有一次在单位，一个人跟他开玩笑，说：“哟，你学习还怪认真的，还想当劳模呀？”他就揪住人家就打。
　　
　　他当时有四个名，周德民，陈康正，王德山，李德安。他有四个户口本，这也是工作需要。就那个商铺，就是我跟他的接头点儿。
　　
　　平时我们很少来往，线人规定几点在那儿见，很准。咱们找他，必须得见，那时候可严格着呢。
　　
　　李炳奎他们不仅要做工作，还要想办法挣钱。所以就拿他们挣到的钱，来补我们亏的钱。另外，还有招待费，李炳奎是好几个点都有工资。这工资干什么用呢？他得招待用。
　　
　　他给你找线人啊，到年底也得送点儿钱呀。另外，资本家请他，他也请资本家呀，所以那时候，吃、穿、喝，他确实显得肥，比我们谁都强。
　　
　　可是一开始三反五反，就是搞阶级斗争，可把他整够戗。有人说他的钱来路不明，当时有人就检举了，我去调查时，他说都让那些线人吃了。
　　
　　朱绍臣也亲自找他了，问：“你是不是找人借钱了？借多少？”李炳奎说别的职业点不挣钱，可他这儿还真挣了点儿，都报给处里了，经处里批准，都贴补在工作上了。
　　
　　这事总算清楚了。但新的事又找上门来了，又有人检举他，说他老婆二妞，穿的、吃的都那么好，这是怎么来的？
　　
　　李炳奎听说了，真急了，说：“我老婆天天要跟我离婚，就是因为我穷，养不起她，还说我为她贪污？”
　　
　　又查他，也没查出什么来。
　　
　　他当时鬼在哪了呢？他招待任何人，发票背面，都写着理由，是谁，他在背面都有记载。
　　
　　一查他账，跟点上一对没问题。这还不信，又来个第二次清查，又没查着。我跟你们说，当时都“左”惯了，这场运动结束时，总结李炳奎九个字：手面干净，工作有成绩。
　　
　　我有时想，这世上的事，还真让我和李炳奎赶上了不老少，好事、坏事、还有难办的事，全赶上了。这些事还真有点像夏天的蚊子，往亮地儿扑，一个劲儿地朝着站在亮地儿的我和李炳奎身上叮，直到叮得我们浑身是包，还得自个儿解这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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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若山，这是一个人的名字。这个董若山到底因为什么死的，你们没有听说过吧？
　　
　　谁也不记得他了。听他们说，这是咱们点上的一个经理，原来是跟着李炳奎在当铺干的。他是死在火车道上了。
　　
　　这明显是被害的，我出的现场，情况太复杂了，没有任何线索，凶手像个老手。
　　
　　就在董若山死的那个晚上，我从现场回来已经十一点多了，很累，想睡了。
　　
　　李炳奎突然来找我。我跟他出去，来到操场的看台上。
　　
　　天很阴，没有月亮。他抽了两根烟，才说：“二妞走了。”我问去哪儿了？他说：“她没说。”我说：“那你怎么办？”他说：“我没事，但孩子太可怜了。”